芦花全没注意到床上人的那点细微动作。
红豆糕吃完了,她顶着喜帕又老老实实端坐了一阵。
入洞房快有一个时辰了吧,自始至终都没人来理会过她。
从接亲到拜堂,夫家处处透着压抑的气氛,不过芦花早知道了自己是来冲喜的,自然能想到男方家里是不可能请亲朋好友来吃喜酒的,闹洞房什么的就更不可能有了。再说病重的新郎官应该也经不起这样的吵闹和折腾,就只怕吃着闹着,红事真成了白事。
但可是,她那位名义上的夫君连盖头也没给她掀,就有些奇怪了。
一直叫她干坐着,哪有这样入洞房的?
芦花填饱了肚子,闲坐无聊,有了心思关心自己这洞房要怎么入。
离开潘家时,刘桂香特别交代了芦花不要自己把盖头掀起来,一来不合规矩。盖头本来是给新娘子遮羞用的,姑娘初为人妇、为人媳,不免惶惑、紧张、羞怯,用盖头遮住,可以缓解她的压力。但你却擅自掀开,这么大胆不知羞,若给夫家人瞧到了,少不得说她野,没教养;二来不吉利。丈夫用杆秤挑盖头,就取个称心如意的好兆头,寓意姑娘嫁过来,日后夫妻、婆媳、妯娌关系都和谐美满。
掀盖头是新郎的专利,他人不能代劳。
桌上是备了杆秤的,还有合卺酒。
不过不是冲喜来着么?如果新郎官病得很重,已经不能自如行动,夫家人为了讨个吉利,肯定会吩咐下人协助新郎官先把她头上的盖头挑了再走。
但先前送她入屋的婆子出去前特意跟床上的人打了招呼,可见床上那位并未病重到连掀盖头这件事情都办不到,所以,他怎么半晌都不出个声儿?也没听到他翻个身啥的。
啊,难道是他因为生病,精力不济,等不及做这件事情就已经睡着了???
芦花脑子里各种杂念,半忧半愁。
好嘛,你倒是四仰八叉躺在大床上睡得好不舒坦,我要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干坐着坐一晚上吗?
不知哪个角落里的蛐蛐儿一直在叫唤,叫得芦花心浮气躁。
想了想,芦花屁股左右磨蹭,在铺了布垫的圆凳上整出了些不大不小的声响儿。
她坐的位置距离床铺也就两三步远,除了秋虫啾啾,房间里很安静,她弄出的这点响儿绝对够得着床上那人听见的。
可,没人回应她。
他还真睡着了?
时间悄悄流逝,夜已过半。
芦花实在坐不住了,屏住呼吸,侧身朝床,扶着桌子让上半截身子尽量往前探,耳朵支棱起仔细听。慢慢,脸色发白---床上那位似乎连呼吸的气儿都没有啊!
芦花手足冰凉,头皮发麻。
深深吐出一口气,她悄悄取下了盖头,然后缓缓站起身来,努力抻长了脖子往床上看。
床上那人还是之前那样子脸朝上躺着一动不动,好像姿势都没半点变化。最主要,芦花眯着眼观察了足有两分钟,她那位夫君的胸口没见到有明显起伏!
这人是不是多半已经死了???
这么一想,芦花登时骇然变色,捂着胸口目光乱晃,也不知道想要找个啥。
忽的又见到了这满屋子的红,想,这也太红了……
红艳艳的,鲜艳如滴,犹如泼血。
她不久前才成过一次亲,还是直接在洞房里醒过来的,那洞房装扮得就不似如此。
据说红色能辟邪,莫不是……其实那人早就已经死了???
否则怎么会黄昏时候才接她过门啊?
因为鬼魂是晚上才出来活动的啊!
芦花霎时骇得浑身寒毛直竖,这屋子再也待不下去了,她转身就不管不顾往门口跑。
双手刚摸上门板就要开了门跑出去,突兀的,一句话直直传入她的耳朵里,“里面怎么一直没动静啊?”
有人在门外偷听???
手上因此顿了下,芦花的理智渐渐回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