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一项财源,就不那么明显了,是每次丧事都会收到的“帮忙费”,这个钱没有明确的项目,但多少都会给,不仅会给钱,还会给东西,吃的用的,多少都要随着钱给点儿。
有点儿像是那种请了大先生之后,必须要给的礼钱。
所以,守墓人对殡葬知识的了解就要更加专业才行。
小孩子死了是怎样的丧事礼仪,大人死了是怎样的丧事礼仪,男女不同,葬礼也有不同,再说老人,还是不同,这里面还有根据死法来区分的,自然死亡是怎样的丧事礼仪,意外暴毙是怎样的丧事礼仪。
大到用什么样的棺材,请多少人,小到念什么经,做几天的法事,都是有说头的。
葛山平时说话爱捎带着骂人,那词儿都显得粗俗,可讲到这些事情上,却是一个脏字儿都不带有的,光是听他说就带着一股子郑重的味道。
棺材抬不抬,多少人抬,什么样的时辰出发,什么样的时辰下葬,什么样的时辰立碑之类的,都是有讲究的。
纪墨没整理出头绪来,光听了一堆时辰讲究,听起来就好像是办婚礼那般“不要误了吉时”,葬礼上也有这个吉时。
这些殡葬知识算是守墓人的专业知识了,此外选修,却也不得不会的还有点儿算天时方便的东西。
看云识天气这种基础知识也要有。
“是要避开下雨天吗?”
纪墨问了一声,这个他多少还是有点儿理解的。
“嗯。”
葛山点点头,声音有点儿沉闷,正是下午睡醒没多久,脑子放空,半点儿都不想想事儿,嘴里说着知识,心却没在上面,反应就显得有些迟钝,又因这迟钝倍显沉稳。
“不光是下雨天,还有些忌讳……”
补上了这一句,许是说得口干了,葛山没有再往下说,在纪墨脑袋上拍了一下,“慢慢你就知道了,慢慢记,记清楚了,可不能搞混,这种事儿,错不得!”
这里就要举例说明了,某家办老太太丧事儿,子孙喝酒误事,错了时辰,少了东西,半夜就被老太太托梦,硬生生把人吓得,三更半夜过来敲门,幸亏葛山就不是早睡的,不然非要给他一拳头,打醒这种糊涂虫。
“大半夜的,山都不敢上,就知道找我哭,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被我一顿骂,第二天就乖乖地带着东西过来上坟孝敬了……”
葛山说得很是轻蔑,言语之中有股傲气,显然,他也不是那么看不上守墓人这行当,半辈子都在做这个事儿,只会做这个事儿,要说不喜欢,能吗?
真的一点儿都忍不了,早就换了行业了,哪里还会继续做下去。
纪墨听出来了,却不点破,每一次葛山说守墓不好的时候,他都静静地听,不附和也不反驳,听着葛山骂一会儿又改为炫耀,好像自打脸一样,也不知道来回打了几次。
他自己没察觉,别人也不好说,就听着吧。
专业知识点,三瓜俩枣地涨,幅度不大,但总有,纪墨也就没心急,默默记着学着,也没给葛山显摆自己的好记性,就仿佛普通人一样,没什么才华,却也不算庸碌。
两人相伴,不知不觉就过了五年。
这五年中,婚丧嫁娶,什么都没停。
纪墨也发现一个事儿,守墓人还真是有不好的地方,别人家的婚事,那么大的喜事儿,都不让葛山去吃席的,哪怕是流水席,他这里撑死能够打包一份带走,上桌吃,绝对不行。
别问,问了就是忌讳。
此外跟人来往上,除了村中祠堂和族长院里,葛山都不往别人家走,是那种如果一定要路过门口,也要拉开一定距离的样子。
问了就是忌讳。
即便如此,有的人家的老妇人,看到葛山从自家门口走过,还会使唤孩子到门口泼水,很有点儿洗去脏污晦气的意思。
纪墨有一次发现了,真觉得有点儿忍不了,好好地,仿佛就因为一个职业低人一等,连和人正经来往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