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见到许克脸上的笑容,纪墨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白白被师弟小瞧了一场,怎么办,切磋切磋。
比武场上一上手,就大略知道各自的根底,尤其是两条腿一扫一挡一交叉,四目相对,便有了些惺惺相惜,都是先练腿功的啊!
以快打快,来上一场大汗淋漓的比武之后,两个再分开的时候就是不打不相识的好兄弟了。
许克把纪墨领到了一处房间,里头东西已经准备好了,若干账本看起来跟店铺里的也没什么两样,一把算盘更是颇见古朴,上头的算盘珠子都已经生了釉色,一看就是用久了的老物件。
房间之中不止有纪墨一个,还有几个账房在,年龄大的也不过中年,还有年轻的跟纪墨仿佛,看着他进来,眼神儿之中还带着点儿好奇。
“师兄看看,若有什么不便的,只管询问张老,咱们这儿还要指望张老支应。”
许克着重介绍了张老,就是那个中年人,对方听得一摆手,连忙谦辞,表示不算什么,却也热情地给纪墨介绍如何看这些账目。
见纪墨很快能够上手,张老也颇感欣慰:“咱们练武的可不光是练武,还是练财,这钱财上不算分明了,武功上也没长进。”
这话说得倒不算偏颇,练武提升身体素质是好事,可若是没有相对应的补品来补充营养,那可就是耗命的事儿了,越是练,越是短命,反而不如不练了。
而补品是需要花钱的,寻常人家不谈文武事,读书花钱不必多说,知识从来都昂贵。武功上头,看似有手有脚有把子力气就能练,哪怕胡乱摆弄两下拳脚,比别人反应快,也是武了,可实际上,为了能够支撑下去,所需的钱财花费比读书只多不少。
张老这话是说账目的重要性,纪墨应了,这倒是不假,他不是那等不知人间疾苦的人,自然知道钱财的重要。
很快,屋子里的人都认识了一下,都是玄武宗的弟子,又在玄武宗的地盘儿上,彼此之间本就带着几分亲厚,再一聊,还都是山下村子里出身的,同乡之情,更添几分,没几句话就如同亲兄弟一般。
他们跟纪墨还不同,纪墨自离了那村子,就再没回去过,哪怕下山办事,也不会特意从村子里走过,所以对叔叔婶婶一家过得怎样也都不太了解,也不关心,并不打听类似的消息。
这会儿跟这些日常回家住的师兄们说起来,才知道那叔叔婶婶一家过得也挺好。
他们的儿子没有练武的天赋,或者是也觉得跟纪墨不对付,纪墨回到山上不定怎么跟纪长老告状,他们也没敢凑上前来找不自在,便在山下如普通人家一样过活。
山下这个村子就是玄武宗弟子建起来的,里面住的都是他们的家眷亲友,这边儿种地是不纳税的,还家家户户都有地,收成就是不好,也能养活自家,所以也没什么大的矛盾纷争,平平常常的日子,过得也自在。
师兄说起的就是前不久他们家儿子娶亲的事儿,当时师兄家还有人去了,师兄也跟着去看了看,说是多么热闹云云,娶的就是村中的人,也是某个弟子的亲属,这便是给纪墨多了一层亲戚关系了。
“怎么竟没见你去?”
师兄随口问了一声,头都没抬,还在看着账本。
“怕是我还没回来,所以没通知到我。”
纪墨找了个借口敷衍,这一想,倒是觉得时间过得也挺快,快到幼年时候的那些事儿都仿佛是前世的回忆,也不那么要紧了。
晚间,回到安适居,跟纪长老提起这件事来,“你也不知道吗?”
“知道。”
纪长老的回答让纪墨意外。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又不喜欢听,何必说?”
纪长老抬手翻着书页,他总是在看书,好似总有看不完的书,烛光打在他的身上,让他的影子落在纪墨的身上,像是一座黑色的高山。
“我以为你知道了会让我去。”
纪墨口中喃喃。
没有人把小孩子的话当回事儿,小孩子时候受的委屈仿佛都不是委屈,尤其这委屈还来自于亲人,那似乎更不算是什么,必须屈意,必须忍让,必须对长辈保持笑容,哪怕那长辈对自己不算善,可只要她脸上带笑,口中会说,所有的不懂事仿佛都落在了小孩子的头上,呵呵,多顽劣啊,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还是这样,这样记仇,可不是个好性子。
是啊,他就是这样不讨喜,尤其不讨一些人的喜欢。
但,这些人的不喜影响了他在意的人,让他喜欢的人也跟着责怪他,对他的伤害就是加倍的了。
那种感觉……她们都忘了,只有他记得。
夜色迷蒙,很多心事仿佛只能在这样的夜色之中泛滥,让百转千回,都成了一缸墨色苦酒,喝了身苦,不喝,亦心苦也。
“既然不喜欢,还去做什么?”
书页翻动的频率并没有变化,纪长老说得自然,微风摇动烛火,那影子也晃了晃。
“那你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