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前人,披荆斩棘,方才有此技艺问世,可后人不惜,终归尘土。人非草木,当此之世,知其辛苦,又预后世,恐其难传,正当此间,或可承上启下,难道就没有丝毫传承所系的责任感吗?
山重难以一肩扛,不惜此身惜山倾。纪墨很想发挥出自己的最大作用,让这些技艺在当世之时便名誉内外,可结果总是难以尽如人意,一次次失望,一次次用功,一次次再见失望,久而久之,纪墨对此的态度也是复杂难辨。
不是没有责任感,不是没有热心肠,不是不曾动颜色,也不是不欲为此更辛劳,只是,多少辛苦多少酬,徒劳无功的次数多了,下一次的热心是否会因此减少呢?
“每见前言,固有奇诡之处难以辨别,也惜此计偏左难传,总想着,若能系统整理,传之后人,当不至于被引为荒诞,一笑斥之。”
有药汤通济,以空心芦苇为引,取芦苇空心为“通”,说为药用,又有多少出于“以形补形”之类的歪理,难以尽述,纪墨有心考验其方是否必须芦苇方可医病,却少有敢于人命弄险,若不小心耽误人命,实在难以归为医道大业之后必须。
可若是不弄个清楚,以证效验,来日科学上位,这等含糊之方是否再能登堂入室呢?
纪墨心中这些隐忧,难以跟纪清志说清楚,纪清志所经历的不过是这一世春秋,哪里知道后世科技是如何,更不知道何为科学,何为迷信,纵然瞧不上村教俗信,认为多有偏颇,可对一些巫医药方,却也多有敬畏之处。
当世之人,难以跳出框架而寻得根源,而对纪墨而言,那种隐隐的责任感只让他觉得身上那无形的负担太重,重到让人喘息都要带着些沉稳,方才能够不辜负。
越长大,他就越寡言,倒是少有这般长篇大论发人深省,纪清志听了,呆了一呆,许久方道:“不过碎语,便惹你如此大志,倒是我小觑了你,你若是愿意,尽管传授他人,只看哪个能够领受。”
纪清志对此倒没有多少敝帚自珍的心,但想要此事能成,也不太容易,学医的要求不比考功名要小,而获利远不如功名为要,仅此对比,便知其中多难。
大多数愿意传授医术的,都要挑小童,自小带在身边传授,一来是耳濡目染,增广经验,二来是习以为常,让其以此为专,并不分心他顾,纪清志对纪墨便是如此,从小就没给他第二条路的选择权,只此一路,你走是不走。
纪墨听到纪清志如此轻易就松口,讪讪一笑,他心中早有此念,只是一直没由头说起,如今说出,还是有些试探之意,想要看看纪清志是何看法,祖宗尚在,不敢自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