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千辛万苦所著之书,最后只能束之高阁,也实在是违了自家心愿,可这种事,本来也没有什么办法。
若没有河阳王支持,又哪里来的那么多试药死囚,若没有这些人的牺牲,即便是纪墨,又如何能知药方好坏,仅凭经验推断,能够确定几个,又能惠及多少人。
只能说,这世上注定有些事情是要一些人的牺牲才能完成的。
“王兄今日来早。”
“李兄不也是?”
门外两人相视一笑,话音传入的同时,门也被推开了,两个青年走入其中,他们气度沉稳,面上犹有笑意残存,似是了解彼此心中所念,进来之后也不絮言,各自找了位置,从书架上抽出书来。
这边儿的几个书架放置的都是《纪氏医谱》,因占据的地方多,纪墨活动的范围也相应扩大了些,再向外看,才发现自己最初所想似乎不对,这里似乎就是一个藏书阁一样的地方,并非库房。
王、李二人,各自拿了一本医书离开,也没走远,竟是到了楼下,纪墨身体下沉,直接穿过地板到了楼下,看到下方桌椅笔墨齐备,在座众人笔下飞快,正是在抄书,所抄书籍,应是从楼上取下来的。
“我还道今天早些,没想到大家都勤勉。”
“这等宝地,岂能空回,自然要多多益善。”
人中有人细语,声音不大,一两句而已,周围人头都不抬,各自落笔如飞,他们用的都是自己喜欢的字体,更有那等为了节省纸张的,蝇头小子若小抄一般,当真是只有自己才能看清,旁人看去,密密麻麻的黑点,竟是不知具体抄了什么。
时间一晃就到了中午,这一上午,偶有人罢手休息,也没在此处多话,纪墨看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儿,半工半读?听说有读书人无钱买书,便有善心人士以抄书之事托之,既抄了书,又读了书,当真是一举两得的善事。
莫非便是此种?
这规模似乎大了些,但,河阳王尊位,这等规模,也不算什么,哦,对了,现在还有河阳王吗?
纪墨专注医书,没怎么关心河阳王与否,但当时的朝廷似乎很是平稳,河阳王的王爵之位虽也是皇家宗亲,却也是上上一辈的旁支,继承权顺序排下,怕不要千名之外,这等位置,轻易也不会遭人忌惮,应无大事。
午间有人送饭来,长桌之上,食盒齐整,竟是每个人都有一个食盒,并不陈列碗碟,看起来井然有序。
手上还有墨痕的众人见状,陆续转到靠窗的长桌两侧,各自落座,打开食盒就餐完毕,方才稍稍聊起新闻来,也有言语,涉及旧事,说到这楼中藏书。
“这书阁之中的医书似乎都是纪氏所出,能著如此,其功至伟。”
有人说起《纪氏医谱》,有人似也在抄录此书,闻言搭话道:“功在当世,却也并未圣典,其中也有谬误,留待后人勘验。”
“几位兄长恐怕抄录的并非正册,正册之中,全无谬误,更有实验之法,足可骇人。”
“这实验之法,我也看过一二,若非医家书册,倒像屠夫手笔,看那经脉俨然成画,不知多少人剖之,方有此图。”
“可是那《脉经篇》?其中的养气功,诸位可有人尝试?”
听人说起养气功,纪墨下意识做了捋须状,摸了个空,嘴角犹在含笑,这算得他的一个幸进之功,寻常医者,便是有人引荐贵人,也未必能得看重。病去如抽丝,这个过程缓慢,病者多有不耐,说不得就会换人医治,如此,最末一人,说不定运气好,直接就一方见效,成了神医。
纪墨欲引得河阳王注意,便献上了养气功,称其为长生妙法,持之以恒,当可延寿。
这说法也不纯粹是欺骗,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才是限制寿命的关键因素,而医疗水平提升不易,但保持健康就是养气功的长处了。
通过这养气功修炼而来的内力,纪墨试过,许是世界不同,充其量只能称之为“内气”,但此“内气”既存,身体条件便有所提升,不说远离疾病,却也能够减少疾病侵扰,损耗本源之气,以此“减损法”延寿也未尝不可。
放到细胞学说之中,若能保证细胞活性,长生不老也是理论上可行的。
总之,这一套长生妙法之说得到了河阳王的看重,世人谁不想长生呢?尤其病后,更是贪生。
于是,纪墨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支持力度,须知,不是每一个医师都能够得到那种要人给人要物给物的便利条件的。
“此法——”有人沉吟,许久没了言语,微微摇头,经脉穴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捏准的,这养气功偏要以此为基,门槛太高,少有人能够顺畅迈入其中,窥得全貌。
“你们说……”有人提起一个话头,可看到众目集聚,又歉然一笑,把话咽了回去。
这般神秘作态,纪墨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其他人却已经都明白他要说什么似的,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儿,有人轻咳,有人搔头,有人扣上了食盒,又往抄书处行去,显然,这是个不能谈的话题。,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