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当初深夜偷袭周立简时,也是这样的情形,周立简同样躺在床上,仿佛一片好眠。
他装得太完美,让她毫无准备,直接踏进了精心准备的“圈套”里。
伏雪焰瞬间升起十万分的警惕,后退几步,精神领域提高到极限,放射状的精神力冲击波骤然弹出,层层叠叠如浪花,奔涌向床榻。
那熟睡的两人在睡梦中闷哼一声,识海在攻击下迅速陷入紊乱,短时间内,他们无法重新凝聚起完整的意识,只能在纷繁的梦境中沉溺下去。
与此同时,伏雪焰急速伸手,朝上下两张床分别一探,在那两人的后颈迅速拂过。
继神志陷落后,他们的身体也失去了掌控,任由伏雪焰从窝里拖出来,仅穿着裤衩,就被分别绑在床柱上,一左一右。
伏雪焰将绳子系了一圈又一圈,就算是头噬兽也挣不开,她才放心地松了手。
到此时,她才终于确认,这就是两个普通的旧人类而已。
周立简那样的,确实不常见,嗯。
书里说的“奇葩”,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嗯嗯。
伏雪焰在空出来的铺位坐下,将漆黑的长剑横放膝上,一会儿看看左边的小平头,一会儿观察右边的圆脑门,听着两人沉闷的呼吸,开始静静等待。
她不知道自己要等多久,连周立简也不知道。
周立简早已退出了鸿洲堡的指挥层,警备大队虽然仍是由他当年的属下领导,但隔了一年多,也许会发生很多变化,比如原来规划的巡逻不再进行,比如原来可信的人不再可信。
周立简当时卧在床上,用一种漫不经心的低沉口吻说道,“人本就是最多变的生物。”
那可不包括我——伏雪焰在内心默默补充。
然而周立简仿佛能读心,他盯着她脸,挑眉笑了笑,“那么自信?”
……好吧,没自信。
伏雪焰清楚,自己之所以冒着风雪和危险,现在坐在这座巡检站里,本身就是一种改变。
……
……
坐着和躺着,仅仅姿势不同而已,类人可以随时随地用各种姿势休眠,就算水里睡觉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伏雪焰想。
但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她开始焦躁不安,从养精蓄锐的休眠中醒来,对着大门蹙眉。
怎么还不来?
周立简支撑不了太久,他的断肢在发炎,当初刚刚受伤时便没有处理好,又长年累月套着外骨骼,一点点磨损出更多的创伤,他需要迅速且高质的医治。
他是鸿洲堡的英雄啊,传奇一般的人物,在阿尔法尚未制造出来之前,周立简,这个名字,一度被视为废土所有旧人类的希望。
可是为什么他会被扔在那样阴暗的地下?为什么安排好的巡逻没有按期抵达?他谈到鸿洲堡的时候,语气里明明怀着眷念和自豪,但那些人……那些因为他才能存活下来的人,就已经这样将他忘记了吗?
伏雪焰胸腔起伏,她深深呼吸。
过量的氧气冲入肺腔,缓和体内灼烫的热意,她很快靠着精神力的调动,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如果能做的只有等待,那么她就会认认真真做完这件事。
地下好安静。
外面却风雪弥漫。
坐在这里其实很无聊,想看书,想去仓库里寻宝,看看还有什么新奇的古物被埋藏在时间里。
周立简还在喘气吗?心脏是不是已经停止跳动?
希望他不会饿死自己。
伏雪焰心思浮动,许久后,才被大门外的动静惊醒。
是机甲的轰鸣,盖过了狂风呼啸,已在门边咫尺,许多只脚踩在雪面上,嘎吱嘎吱踩碎凝冰。
门终于被打开。
伏雪焰眉目一凝,将漆黑的长剑放在地上,起身朝着光源处走去。
按照周立简交待的那样,她举起双手,抬高至头顶以上,先表明自己没有恶意。
但当她走到光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任何话,便有人扯起嗓门尖锐地喊。
“类人!”
密集的弹雨向她袭来。
——
[注2]引自《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二幕》,威廉·莎士比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