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清醒过后,扶灵捂着胸口从骨堆爬起,即便已经过去很久,她仍旧无法忘却方才的心痛感是何等的剧烈与真实,那是她这一生中从未体验过的痛。
微弱的红芒闪烁,映出她脸颊上两道清晰可见的水痕。
她已记不清自己今日总共哭过多少次,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心脏、她的眼睛、她的嘴唇,还有她的双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井底,九嘤的呼吸一声一声有规律的起伏。
那么轻,那么弱,好像下一秒这声音就会消失不见。
扶灵半伏在地上,回忆刚刚在幻境中见到的画面,尤其是她夜间闯进九嘤房中偷亲对方的那一幕,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又羞又躁的奇怪感受。
她内心早就认定九嘤深爱自己,但方才所见偏偏是她强吻九嘤,这完全与她的认知相悖,也让她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无论如何抗拒,都还是将那个吻牢牢的记在了脑海里。
明明只是虚假幻象,但越是去想,就越觉得真实。
真实到她甚至能想象到那个吻是什么滋味。
少女的情意总是绵长羞怯,又纯真无瑕。
扶灵神思痴痴,等回过神时,一根纤细玉指已然停在了自己的唇上。
而她的脸,也在这一刻瞬间爆红。
她不会承认,她真的很想试一试幻境中的自己对九嘤做的事。
仅是一份念想,怯涩的欢喜便悄悄从心头蹿上。
扶灵垂着脑袋,身体蜷在阴影里,虽很努力的想要驱逐自己脑子里那些难为情的想法,但唇角还是微不可见的轻轻抿了抿。
她想,她现在好像有一点点喜欢九嘤师姐了。
山洞中寂静无声,唯一响起的,就只有少女春心萌动的砰砰心跳声。
九嘤尚在井底,三件庇身灵器虽为她争取到些微呼吸的空间,但无法将她解救出来。
扶灵不敢再想幻境中的画面,红着脸半跪在镇妖杵旁又开始往井外扔骨头。
这次有了红珠的光芒映照,她终于认了出来,原来这井底的骨头竟还分了不同的颜色。
看到白骨不惧灵器,她也猜到这些多半是仙灵遗骨。
仙灵皆是天命者,不管是人还是灵兽,都有着深不可测的实力,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颗善良正义的心,他们庇护苍生、怜爱世人,亦是人族修士最向往也最敬重的存在。
许是出于对上古仙灵的敬仰尊重,挖骨的时候扶灵特意将白骨与其他两骨分了出来。
而正是这份虔诚真挚的信仰,让她获得了这天地间最为珍贵的福缘——仙灵的庇佑。
九嘤睁眼的时候,洞外已是大亮。
一夜过去,她已恢复些许力气,她正想起身查看伤势,胸口却似被重物压着一样动弹不得。
她转过头,视线微微抬起,这才发现扶灵趴在她胸前睡得正酣。
环顾二人身旁,是成堆成堆的尸骨,看着极为渗人。
扶灵为了救她,竟将满井的枯骨全都挖了出来。
从未吃过苦受过伤的小姑娘,竟为了救师姐做到这样的地步,如何叫人不感动?
回想起昨日这人边哭边唤‘师姐’的场景,九嘤神色微动。
她眨眨眼,视线缓缓落在少女脏兮兮的脸上,目光之中,少女那双向来水润灵动的眸子正紧紧闭着,仔细看去,眼皮尚还红肿着,眼底也是一片浅浅青黑,必定是很晚才睡着。
冷静克制如她,心脏也忍不住揪了揪。
“与我相比,你可真是傻多了——”
她嘴里轻声斥责,语气中却藏着自责,说到底,还是心疼扶灵了。
气氛温馨淡然,一阵风吹过,洞口边顺势飘进几滴山泉水,瞬间便带来一阵细微的凉意。
九嘤看了扶灵许久,直到对方于睡梦中搂着她的腰,将侧脸贴在她胸口撒娇似得蹭了蹭,她才慢慢回过神。
耳边是瀑布落下的哗哗声,听着流水的声音,她的心仿佛也有些乱。
毫无疑问,她渴望扶灵成长、变强,有朝一日脱离他人的保护也能活的很好,而不是像自己前世那样,空有天赋却毫无实力,最终成为司祺修炼的工具。
要达到这样的目标其实并不容易,在这个过程中,扶灵必不可少要吃很多的苦、受很多的伤,现如今扶灵只是受了一些皮外轻伤,她就心软不忍,若长此以往下去,恐怕阻碍扶灵进步的人,只会是她自己。
正是因为前世过的太苦,所以才希望今世的自己过的快乐些。
九嘤将自己对扶灵的保护与怜爱,仅仅当成一种亲人之间的爱护,但不知从何时起,这份关爱竟变得越来越没有底限——
扶灵的要求,她总是会满足;扶灵伤心生气,她总能将对方哄好;扶灵受了伤,她比谁都生气。
如此看来,她与宗里那些宠溺纵容扶灵的长辈并没有区别。
九嘤轻叹口气,只感慨自己对扶灵的在意程度竟到了超乎亲情的地步,却并未再往深处去想自己为何会这样,以及那些超越亲情之外的情感究竟是什么。
毕竟在她眼中,她与扶灵乃同一人的前世今生,二人关系本就该是亲密无间。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九嘤闭上眼睛,再一次陪着扶灵睡去。
再醒来时,扶灵正撑着下巴安静的守在她身旁。
\"师姐~\"
九嘤尚睁开眼,意识未来的及清醒,耳边便传来一声轻灵的呼唤声。
抬眼望向声音的来源,映入眸中的仍是少女清甜纯真的笑容。
扶灵醒来后洗过脸,面上已见不着灰尘,瞧着更显干净秀气。
九嘤抿抿唇,尚未说话,扶灵便靠近了些,主动将她扶了起来。
“师姐,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少女轻声发问,语气尽是关切,一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里面似藏了些别的情绪,看着比往日更要盈亮。
九嘤总觉得她与平日不同,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昨夜我已替你手臂与颈间上了药,现在应当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