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唐亦打得最不要命的一架。
势单力薄的是他,堵人的是他,挨黑手最多的是他,最后孤零零站在冷清惨白的月光下,扶着墙浑身是血也要一步一步把徐远敬逼进死路里的,还是他。
他记得小巷里杂斥着的那股味道,泥土被前一晚的雨水翻搅得腥潮,阴郁湿闷,墙的尽头裂着碎开的砖,像张着漆黑的嘴巴,朝他狰狞地笑。
徐远敬躺在肮脏泥泞的水洼里,绝望又恨惧地看着他。
被霓虹灯的光拉得扭曲陆离的少年的身影晃了下,跪下去。
徐远敬一愣,呲开被血染红的牙,声音嘶哑地笑:“你不是能打吗!?你继续啊……来!来啊!”
他喘了几口气,转过去咳得撕心裂肺,狠狠啐出一口带血丝的唾沫,徐远敬恶心地笑:“我告诉你、你算个几把玩意,跟我抢……你有什么好牛逼的,不就是比我先到?她要是早认识的是我,那他妈就是我的马子,我睡她的时候你就只能在旁边看着!我他妈——”
那个嘶哑难听的声音戛然而止。
徐远敬惊恐地瞪大了眼,看着少年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修长的手指皮肉开绽,血把白染得模糊,他拎着那块被他硬生生挖下来的碎砖,一步一步,走向巷子的末路。
后来徐远敬说了什么,唐亦已经忘了,模糊的记忆影像里,有那个人扒着他裤脚哀求的丑态,还有他举起、又落下去的砖。
月色惨白,砖落时的影被它照在阴仄的墙上,像把漆黑的弯刃。
森冷透骨。
邹蓓说错了。
不用等将来哪天。那天晚上在那个巷子里,沾满了血的砖要落下去时,他就是想杀了徐远敬。
他这样在暗不见天日的沟渠里偷生的,就像徐远敬说的,骨子里早该烂成他们一样。
他死了或者腐烂掉都没什么可惜的,但要把垃圾一起带走才行。
她那么干净。不能脏了她。
后来……
那块砖是怎么偏开的?
“——唐亦。”
“!”
漆黑的眸子一栗。
唐亦蓦地抬眼。
咖啡厅的中午,阳光温暖,贴覆在她眼角眉梢和发尾。
她仰脸望着他,茶色瞳里清浅。
唐亦想起了。
在那块碎砖落下去的前一秒,他听见扭曲陆离的幻影里,有个轻浅的、干净的声音,轻轻唤了一句。
毓亦。
像在黎明的天际,有人唤黑夜尽头的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