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这样的思维习惯,去看待朝中的大事。
朱祁镇很容易就得出一个结论。
他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弟弟,大明如今的皇帝,对他充满着愤恨和不满,在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手段,打压,削减他的影响力和地位。
这段时间朝局当中发生的事情,他光听就知道肯定有错综复杂的内情,也听出了皇帝所谓的种种“情有可原”。
但,他习惯看结果!
结果就是,他在朝中信任的诸多大臣,以及力主迎归的大臣,一一被贬被杀。
尤其是,许彬等人一案当中,他这个弟弟展露的谋算,还有拿到传讯诸边的诏旨。
让他感到胆战心惊!
整整一夜的思索之后,朱祁镇得出了一个难以置信,但是却又无法反驳的结论。
那就是,或许相比回京,呆在瓦剌他反而可能是更安全的。
这令他感到无比的荒谬,但是,却是事实。
至少在瓦剌,虽然苦寒,但是也先不敢对他做什么。
大明的太上皇,死在瓦剌,无论是以何种形式,都等同于吹响战争的号角。
但是……
同样令朱祁镇感到悲哀的是,是留是走,早已经不由他来决定。
之前他想要回京是这样,现在他不想回,也是一样。
他的态度,对于也先来说,远不及大明朝廷和善的态度。
南归已成定局!
那么,他接下来首要考虑的,就是保证自己能平安到达京师。
虽然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但是归途漫漫,出现任何的意外,都是他承担不起的。
到了京城,文武群臣众目睽睽下,风险就要小的多。
唯一让朱祁镇感到有几分安心的是,也先同样怕他死在路上。
他送归太上皇,是要表示对大明的恭顺亲善。
大明的条件,是要太上皇平安归朝,换而言之,朱祁镇如果死在路上,哪怕是在大明境内,双方的关系也面临着破裂的风险。
所以,当朱祁镇要求瓦剌派遣小批量的护卫,听他调动,随身扈从的时候,也先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下来。
事实上,这才是整个使团有苦难言的地方,开口要人的是太上皇,并不是也先要挟太上皇做什么,他们想要拒绝,也没有办法。
如今的局面,朱祁镇其实早有预料。
他知道,于谦是自己那位弟弟的左膀右臂。
所以,当他到达大同的时候,其实冲突就不可避免了。
朱祁镇不能退,一旦退了,他身边就再无可信的护卫,他不敢去赌,于谦派给他的护卫,有没有心怀杀意的死士。
与此同时,他也在争!
争一个属于自己的,应有的,太上皇帝的权威。
众目睽睽之下,朱祁镇再次厉喝一声,道。
“于谦,朕是太上皇,这些人虽是蒙古血脉,但对朕忠心耿耿,难道说,朕连赐予他们身份的权力都没有吗?”
“还是说,当着如此多的官军文武的面,于谦,你要抗旨?”
此刻的朱祁镇,看起来怒不可遏,口气中带着浓浓的呵斥之意。
于是,在他这番话怒喝出声后,于谦果然,默默的退开了一步,拱手道。
“臣不敢,请太上皇入城!”
郭登是个不折不扣的军人,所以,得到命令的他,毫不犹豫的散去了周围的官军,让开了一条路。
这场fēng • bō,就此消弭。
但是无人注意到,于谦的脸色复杂之极,不是不甘,也不是生气或者愤怒,反而意外的,带着一丝丝的沉重。
当晚,太上皇驻跸大同城,城门处,一队骑士飞快的疾驰而出,朝着京城的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