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于谦举荐自己的亲信进入兵部的时候,哪怕他是天子的心腹,所有人的第一反应,也会是于谦谋私,而非天子暗中授意,意欲争权。
然而,今天,廷议之上,众臣面前,天子明明白白的说……
于谦的所作所为,皆是出于上意!
极静之后,便是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响起,群臣反应过来之后,哪怕知道这个时候不合适,已然忍不住交头接耳。
礼官一声鞭响,朝堂再度安静下来,随后,一名身着风宪袍服,头发花白的官员上前,拱手道。
“陛下,清查军屯一事乃兵部执掌,自是无妨,但是,方杲,洪常,叚寔三人,皆与于谦亲厚,若调任兵部郎中,恐有把持兵部之嫌,请陛下明鉴,收回成命。”
说话之人,是吏科给事中,周鉴。
此人在朝中风评很好,以不畏权贵,清廉自守著称。
和朝中诸多青年才俊不同,周鉴属于大器晚成的典型,考会试足足考了九次,四十五岁的时候,才勉强得中进士,步入仕途。
初授御史,巡按江西,到任的当年,就干了一件大事。
江西历来文风繁盛,出现了不少的进士举人,在朝为官的也多如过江之鲫,位列重臣的自然也有。
因此,在江西巡按并不是什么好事,稍不小心,就会得罪权贵。
周鉴当时得罪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时的翰林学士,内阁大臣,如今的工部尚书,陈循陈老大人。
当时,周鉴巡查至江西泰和县,接到百姓举冤,状告陈循之子陈容强占民田,强纳民女为妾。
差事之后,他没有犹豫,即刻派人将陈容拘捕,通报陈氏退还民田,放还强纳民女,并赔偿银两财帛。
陈家仗着有陈循在京为官,怎会对一个小小御史低头,不从。
结果,周鉴直接在县衙里头,将陈容杖责五十,并再次通报陈氏,若再不从,则要将陈容枷号游街示众。
陈氏书香门第,也是好面子的,别的他们都能接受,但是游街示众,一旦真这么干了,陈家在泰和县可就彻底无法立足了。
所以,无奈之下只得低头认罚。
后来,事情传到了京城,陈循当然生气,觉得这个新任的御史,未免有点太不给面子了
要知道,大家同在朝为官,不说什么曲意逢迎,但是总归是要相互留几分余地的。
正常来说,遇到这种事情,御史们都会先通报在朝的老大人,然后让族中请家法处置,像周鉴这样明着打脸的,其实不多。
但是,生气归生气,陈循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是自家儿子先犯了事,所以,他只是写信回去,让族中长辈将陈容又收拾了一顿。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后来越传越广,周鉴倒是声名鹊起,被调进了京师里头成了吏科的给事中,陈循却落了个教子无方的名声,在士林当中,风评有损。
这就不得不让陈老大人心有芥蒂了,因此,瞧见这货蹦出来,陈老大人下意识的就皱了皱眉,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不过现在很明显是天子的主场,陈循还没有不长眼到这个时候往外蹦,只是心中不免冷笑一声,等着看周鉴吃瘪。
果不其然,周鉴站出来之后,天子也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问道。
“把持兵部?周给事中,你告诉朕,如何才算把持?是因着三人皆是于谦举荐,所以你觉得,他们被提拔到兵部之后,必会惟于谦之命是从吗?”
周鉴觉得这话不好接,所以他迟疑了片刻,没有立刻回答。
不过,朱祁钰也不需要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