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从罗通一案,镇南王一案,乃至是使团一案都可以看出。
至少在明面上,天子总是会施恩宽免,为了朝廷稳定而做出让步,尽管很多时候,有那么一小撮聪明人总是怀疑,这些让步是提前设计好的。
但是,至少在大多数人看来,在诸多朝事上,天子是习惯于以大局为重,以稳定为上的。
换而言之,如果现在不是在奉天门前,不是在文武百官注视之下,不是这件案子的性质严重到真的会影响朝廷威严,任礼绝不会用这种方法。
可是,意外总是出现的这么猝不及防。
事实上,在场众臣也没有想到,天子会突然之间如此干净利落,亲自下场站队杨洪,并且还借此机会训诫了一番群臣。
所以,这是否意味着,天子认为,经过一年多的休养生息,朝廷已经可以承担的起一定程度上的动荡,是否可以将此当做,天子转变施政方向的预兆?
还有就是……
看着同样跟着所有人一起,从头到尾都没有人站出来为任礼说话的勋贵武臣们。
文臣这边,也同样忍不住涌起一丝疑惑。
按理来说,任礼在勋臣中的地位不低,虽然说涉及到暗杀朝廷重臣这样的底线问题,同样也是武臣们所不能容忍的。
但是,到现在为止,必须承认的一点是,没有真正的铁证,能够定死任礼的罪状。
天子手中的那份锦衣卫密疏或许可以,但是,毕竟没有公之于众。
这种情况下,任礼被打入诏狱,却没有一个人出面哪怕是要求公布证据,未免有些奇怪。
再往深里想一层,其实从廷议一开始,这些勋臣们的态度,似乎就有些自相矛盾。
总之,这场朝会进行到现在,太多让人想不通的地方,朝局复杂,以至于就连他们这些,在朝中沉浮这么多年的大臣,一时之间也难通透。
不过,无论朝臣们如何作想,廷议都还是要继续的。
任礼被拿下并不是事情的结束,待天子一声平身,群臣各归其位,昌平侯杨洪却依旧站在原处未动。
感受到所有人向他投来的目光,杨洪跪倒在地,道。
“陛下,任礼有罪,臣亦是戴罪之身。”
“这么多年以来,臣在边境,或为所迫,或为种种原因,犯有侵占军屯,私垦民田之罪,如今朝廷既要整饬军屯,乃利国利民之事,臣不敢求陛下宽恩,惟愿能为社稷尽臣最后一丝绵薄之力。”
“臣愿自去爵位,并将杨家在边境内外的所有田亩归还朝廷,不足之处,臣以多年积蓄补回,以弥补臣之过失,朝廷若有处置,臣亦愿听从处置,断无怨言。”
底下众臣掀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他们原本以为,杨洪扳倒任礼,就该结束了。
却没想到,这位老侯爷,还真是舍得下本钱。
不过,到了这种地步,有了任礼垫底,昌平侯府怎么也不会太惨。
唯一剩下的就是,天子心中,对整饬军屯的力度,到底要定到几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