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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二章:查(2 / 2)

“如今阿速虽然心向朝廷,但是,若被他得知,朝廷曾放任任礼截杀其使者,难保不生异心。”

“关西七卫一旦倒戈,草原局势即刻便会逆转,若烽烟再起,生灵涂炭,则万民再陷战火,请陛下三思啊!”

其他的大臣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神色之间,却也隐约透着担忧。

事到如今,他们都已经听出了天子的意思。

任命金濂为三边总督,前往边境调查此案,还要组织三司会审,这么大的动静,摆明了,就是要将一切都摆到台面上。

任礼死不死的,他们一点都不关心。

但是,一旦要把任礼的案子查的清清楚楚的,当年的事情就彻底瞒不住了。

到时候,不仅满朝上下都会知道,任礼胆大包天,竟敢截杀使臣,更耸人听闻的是,堂堂的大明朝廷,得知此事后,不仅不处罚任礼,反倒替他隐瞒了下来。

朝廷的颜面,老大人们已经顾不得了,让他们担心的,就像于谦所说的一样……关西七卫会怎么想?

平心而论,如果换做他们是关西七卫,在自己向朝廷提出合理的迁居需求遭拒之后,心中多多少少,都会有愤懑和不满。

如果这个时候,再得知,自己派去申诉的使臣不仅遭到了截杀,而且,自己信任的大明朝廷,还明目张胆的包庇凶手,更过分的是,这个凶手不仅逍遥法外,而且还加官进爵。

这种事情,不管放在谁的身上,只怕都咽不下这口气吧。

如果关西七卫真的投向了瓦剌,那么,大明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优势地位,顷刻之间便会荡然无存。

没有关西七卫的阻挡,瓦剌和西域之间的沟通再无掣肘,那么,很快也先就能够恢复元气,重新拥有威胁大明的力量。

这是大明上下,都不愿意见到的事。

于是,迟疑片刻,金濂也道。

“陛下,此案关系重大,是否……”

“怎么,金先生身为刑部尚书,也想劝朕息事宁人?”

天子的口气平静,但是目光灼灼,莫名看的金濂一阵羞愧,没有在继续说下去。

与此同时,这句话也成功的让一旁陈镒的话头也生生的吞了下去。

接着,众人便见到天子的脸上罕见的浮起一丝怒意,冷冷的道。

“这件案子,从头到尾,都是朝廷对不住关西七卫!”

“任礼身为甘肃总兵官,本该竭力相助关西七卫抵抗也先,但是,他却因一己之私,对赤斤蒙古卫的困境视而不见,此其一也。”

“赤斤蒙古卫遣使来朝,意欲举告,让朝廷做主,朝廷不仅没有清查事实,反而放任任礼截杀使臣,此其二也。”

“事发之后,朝廷颠倒黑白,庇护凶手,佯作无事,此其三也。”

“这么多年以来,赤斤蒙古卫虽和大明有所摩擦,但是,至少在抵抗瓦剌上付出甚多,此可谓忠。”

“情知任礼在故意为难他们,仍旧不曾有悖逆之心,一意入京申明状况,甚至在任礼将荒田以手段转为户部登记的私田后,也没有埋怨朝廷不公,此可谓顺。”

“一边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败坏朝廷声誉的贼子,一边是对朝廷忠心耿耿,恭顺有加的有功之臣。”

“你们,现在要劝朕放过任礼,仅仅是因为,害怕受害之人心有怨气?”

一番话说的在场诸人,都纷纷低下了头。

道理当然是这个道理。

他们心里都清楚,天子说的没错,这件事情,是朝廷对不起关西七卫,但是,朝局之事,有些时候就是这么荒谬。

多数时候,利弊得失,比公理道义更加重要!

不过,现在天子明显在气头上,因此,一时之间,在场诸人也不敢上去触这个霉头。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于谦……

“陛下圣明,此事的确是朝廷对不住关西七卫,但是,如今整饬军屯在即,若关西七卫出了问题,草原再生变故,整饬军屯必将被迫停止,边军如今战力废弛,皆军屯糜烂至祸也,若错过这个时机,再想要整饬军屯,难上加难。”

“关西七卫所受的委屈,朝廷可以想办法弥补,但是陛下,大局为重啊……”

在一众大臣都不敢开口的时候,于谦不负众望,敢言直谏。

然而,这番话不仅没有起到作用,反倒激起了朱祁钰某些不太美好的记忆。

“哼,大局为重……”

这还是头一次,在场诸臣,在天子的眼中看到如此浓重的嘲弄之色,那副神情,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于先生的大局,就是让为朝廷鞠躬尽瘁之人受尽屈辱,让肆无忌惮者逍遥法外,长长久久吗?”

这句话问出,于谦也沉默了下来。

尽管在君前奏对,不答问话乃是失仪之罪,但是,这句话,于谦的确回答不了。

很多时候,人明明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但是,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却会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人生如此,于谦,又何能例外?

事实上,如果陈循或者是高谷在场的话,一定会对眼前的场景感觉似曾相识。

貌似,上一回除夕的时候,天子和于少保便曾经发生过这么激烈的冲突,虽然事情的缘由不同,但是,这诡异的气氛,简直一模一样。

不过,经过了一年,于谦到底是成长了,不再顽固的认为自己永远是对的,尽管,他在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仍然会坚持自己的选择,但是,至少心中会清楚自己做的,未必是对的。

与此同时,朱祁钰也一样,较之前成长了许多,至少,如今再被触碰到那件事情,不会让他像那次除夕一样,情绪彻底失控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朱祁钰扫了一眼底下的诸臣,情知于谦所说的,并不只是他自己的看法,而是多数人的想法。

于是,沉吟片刻,他慢慢冷静下来,想了想,开口问道。

“整饬军屯一事,的确需要考虑,不过,于先生方才说大局,那么,朕倒想问一问诸位先生,你们觉得,当初朝廷,不,太上皇之所以要包庇任礼,是为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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