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朱颙炔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有这么强的好奇心。
他的确是嚣张跋扈,但是,还没到不知轻重的地步,他心里很清楚,什么事能掺和,什么事不能掺和。
天子和太上皇之间的事,知道的越多,越不是什么好事……
似乎是看出了朱颙炔的想法,朱徽煣又叹了口气,道。
“当初太上皇归来,朝中着实经历了一番暗流涌动,如今虽然看似两宫平安无事,兄友弟恭,但是实际上,明争暗斗不断,这一点我不说,你应该也有所猜测。”
“这……王兄,这些事,是不是……”
听得朱徽煣越说越深入,朱颙炔变得有些坐立不安,迟疑片刻,终是开口想要终止这场谈话。
但是,话都说到这了,朱徽煣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朱徽煣继续道。
“你放心,个中细节,我自己都不知道太多,自然也没办法对你说,我要说的,还是岷王府和襄王之间的争端。”
闻听此言,朱颙炔才勉强安定下来。
“接着刚才的说,当初,太上皇归京之后,朝中宫中暗流涌动,你应当清楚,对于这种敏感之事,身为宗室,我等理当避嫌,明哲保身是最好的办法,这也是父王当时的意思。”
“宗人府的事务,父王一直甩手不管,除了因为精力不济外,也是因为当时朝中局势不定,他老人家不愿插手其中。”
“但是,襄王却并不这么想……”
摇了摇头,朱徽煣的神色有些复杂,道。
“他自觉是天子和太上皇的亲叔叔,所以,一直想要当一个中间人,抚平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此事,父王多次劝他,但是他执意不听,甚至还要上疏天子,让天子亲自去南宫和太上皇修复关系……”
所以说,说话是讲究技巧的,同样的内容,被遮去几分,表达出来,其含义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至少,这些话落在朱颙炔的耳中,只觉得十分不可思议,问道。
“这襄王,未免胆子也太大了吧?他竟如此天真?”
朱颙炔就算再对政治不熟悉,也知道在如今的天家关系下,想要让天子和太上皇放下芥蒂,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襄王不仅这么劝了,而且,还敢上奏本?
要知道,上了奏本,可就是过了朝廷的明路了,跟私下里的家常话就不一样了。
这位襄王,胆子可真够大的。
“不对,这么大的事情,为何我什么消息都没有听说?”
片刻之后,朱颙炔就反应了过来。
襄王身为宗室,他的这道奏疏一旦递上去,那就是大事。
各地的藩王,或许对朝廷的政务并不关心,但是,对于这种事情,他们虽然不愿掺和,可必定极为关注。
朱颙炔自己也不例外,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对于朱徽煣所说的奏疏之事,他却没有听到任何的消息,这……
“因为被父王拦下了!”
抬头望着朱颙炔,朱徽煣平静的道。
“如你所说,这道奏本一旦递上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搞不好,会让陛下觉得,宗室诸王有干预皇位传承之心,虽然只是万一的可能,但是如若陛下真的起了这样的念头,那……”
那诸王必然会迎来不亚于太宗时期的压制和战战兢兢的日子。
朱颙炔的神色也变得肃然起来,显然意识到了其中的严重性。
“所以,当时父王得知此事后,极为震怒,立刻派人拦下了襄王的奏本,并且撑着病体,将襄王唤到了宗人府,请出家法,重责了襄王三棍,那一次,父王打得襄王半个月都没能下的了床,才总算将此事按了下来。”
“当时,父王当着襄王的面告诉他,只要父王还在大宗正的位置上一日,就不可能允许他向陛下呈递任何的奏本。”
“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襄王记恨上了父王,所以后来,他才在父王灵前大闹,也才有了后续的事……”
“原来如此……”
听完了朱徽煣描述,朱颙炔的脑子一阵混乱,过了片刻之后,他总算是把这件事情消化了下来,于是,紧接着他便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那这件事,陛下知道吗?”
襄王一个人也就罢了,但是要是因襄王,让陛下对宗室藩王有了看法,那朱颙炔可真是弄死他的心都有。
然而,在朱颙炔期待的目光下,朱徽煣无奈的点了点头,道。
“当时这件事,在京中闹起了不小的fēng • bō,陛下,当然是知道的!事实上,那个时候开始,朝中就有人开始对宗务有看法了,只不过那个时候,还只是局限于宗学,所以,我也没有多想。”
“但是现在看来,只怕这帮文臣,那个时候就已经看出了苗头了……”
“这个混蛋!”
闻听此言,朱颙炔都忍不住骂出了声来。
人总是会下意识的推卸责任,原本,朱颙炔已经接受了,是自己的胡作非为,让文臣抓住了机会,对宗务下手的县试。
然而现在,有了一个背锅的人出现。
尽管,这个锅听起来有些牵强,而且还没有核实,但是,他还是下意识的选择了相信。
骂了两声,朱颙炔终于问到了朱徽煣最想让他问的问题。
“那既然如此,陛下还为何要回护襄王呢?”
看着朱颙炔皱眉不解的样子,朱徽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我且问你,若是换了你,在陛下和太上皇之间,敢上这样的奏本吗?”
“这……”
答案当然是不敢。
这种事情,他躲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主动去掺和?
但是这话说出来有些丢人,所以,朱颙炔踌躇了片刻,还是沉默不语。
然而,朱徽煣显然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幽幽道。
“你不敢,我也不敢,甚至……父王都不敢。”
“但是,你觉得,为什么襄王就敢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