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于谦回京,又提拔舅父任后军都督府都督,其实便是照顾两方利益的妥协之策,一方面,对此案做出了表示,开始清查,算是给了此案一个结果,也给那帮文臣吃了一颗定心丸。”
“另一方面,让舅父升迁,算是安抚我等勋贵武臣,当然,顺手还可以离间你我两府的关系。”
“不过,代价就是,天子此举,也算是变相的放弃了对边境动兵的打算,毕竟,此事只要开始查,短期之内,必会影响军府运转,而且,为了不让你我两府把持整饬军府一事,天子不得不召回了于谦。”
“这位于少保的性格,二爷是知道的,前段时间刚刚上奏阻拦天子动兵,他一回京,边境便算是彻底动不了了。”
“原来如此……”
张輗捻着胡须,总算是将一切都给捋顺了。
见此状况,朱仪神色也放松下来,感叹道。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从结果来看,俞士悦虽然出了个馊主意,但是,倒也算是帮了我们,不然的话,天子未必会下这个决心,就算是仍要清查此案,想来也不会这么着急,怎么说,也会等到于少保归京再说。”
“不,不是帮了我们……”
提起此事,张輗的脸色又变得有些不好看,轻哼一声,扫了一眼对面的朱仪,带着一丝怨气道。
“是帮了国公爷你才对!”
王钦在勋爵之家当中,并不算是特别显赫,但是,因为和成国公府的姻亲关系,也算是能吃得开。
现如今,被提拔了起来,自然会更加依靠于成国公府的人脉和势力,那么自然,也要受到英国公府的驱使。
所以说白了,这个后军都督府,其实算是变相落在了成国公府的手中。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奔忙了这么久,到了最后,却被眼前之人平白拿了好处,张二爷简直欲哭无泪。
眼见张輗仍然怨气深重,朱仪苦笑一声,道。
“二爷莫急,此事如今才是刚刚开始而已,距离一切尘埃落定,还早着呢,我既然答应了二爷,绝无反悔之理。”
不过,面对朱仪的承诺,张輗却明显不怎么买账,要知道,之前将任礼手中的名册交给他,与此同时,鼓动他上奏弹劾的时候,朱仪就是这么说的。
但是现在结果呢?
虽然说,张輗也明白,这世上没有十成十有把握的事,但是,想要让他再无条件的相信朱仪,怕是难了。
因此,张二爷这次也只是端起手中渐渐变得温热的茶水,饮了一口,淡淡的道。
“那要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才知道……”
见此状况,朱仪脸上的苦涩之意更浓,神色变幻了一阵,朱仪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道。
“也罢,此次的确是我没能帮二爷办成事,既然如此,接下来的事情,我便让二爷瞧见,我成国公府的诚意!”
张輗捏着茶盏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他印象当中,朱仪想来沉着冷静,明哲保身,似是这种豁出去了的表情,他倒还是头一次见。
有点意思……
张輗提起一旁的茶壶,重新给自己加满了茶水,看着缭绕升起的茶烟,他脸色平静,道。
“国公爷打算怎么做?”
朱仪沉吟着,脸色罕见的变得十分凝重,哪怕此处是英国公府,绝对不会发生隔墙有耳的事情,但是,朱仪还是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轻轻吐出了一个名字。
“什么?”
听到这个名字,张輗顿时瞪大了眼睛,手上的茶盏都险些被打翻,但是,他却丝毫都不在意,紧紧皱起了眉头,脸色一阵惊疑不定,道。
“你疯了?”
然而,朱仪却摇了摇头,道。
“冒险的事,由我来做,这一次,二爷只需从旁策应便是,如若此事能成,不仅是二爷和舅父两家可以重回军府,吾等勋贵武臣,也可趁势而起,虽不能复过往之盛,但是终归不会如现在一般,在文臣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这番话,朱仪说的十分坚定,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但是,看着这般模样的朱仪,张輗却只觉得疯狂,长长的吐了口气,他想要端起茶盏压压惊,但是刚刚端起来,却发觉盏中是刚刚斟满的滚烫茶水,于是,又只能放下。
半晌过后,张輗总算是冷静下来,拧眉看着对面的朱仪,叹了口气,他终是开口道。
“你想要我怎么配合你?”
他没有问朱仪打算怎么做,这个想法太疯狂了,疯狂到,让张輗觉得,他甚至不想了解,朱仪是怎么打算的。
但是与此同时,他又很清楚,一旦朱仪的这个想法能够实现,那么,勋贵势力复起,的确是大有可能的事。
所以,他此刻的心绪的确十分矛盾。
不过,虽然张輗没有问,但是,朱仪沉吟片刻,还是道。
“我需要二爷手中的证据,不用多,靖安伯和忻城伯那边,只要稍稍放些出去,时间上可以稍拖一拖,总之,让他们能交差便是。”
“但是,涉及到后军都督府的官员证据,我希望二爷能够都拿出来。”
闻听此言,张輗原本还带着一丝震惊的情绪迅速恢复过来,略带不悦道。
“国公爷这是,要我为你舅父铺路吗?”
此次清查案件,虽然是以中军都督府为主,但是,至少在初期,势必还是要各自负责自己的军府。
王钦被提拔管辖的,正是后军都督府,现在,朱仪让他将其他证据暂时留下,只拿出后军都督府涉及官员的证据,摆明了就是要帮王钦揽功,好让他这位娘舅站稳脚跟。
所以说,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这一点上,这让张二爷心中又忍不住生出一丝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