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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百章:帝心如渊(2 / 3)

聪明,且不拘泥于礼法,面对朝事国事,往往有巧思妙计,虽然看着不可思议,却次次都能圆满解决。

内敛,但从不失率真性情,群臣在外朝,能够看到的,往往是天子克制的一面,但是俞士悦久在内阁,曾经见过天子为国政推行顺利而欣喜不已,也曾见过他被于谦气的脸色发红,甚至于,平素奏对之时,偶尔被天子打趣的情形,他都历历在目。

俞士悦当了这么多年官,别的不说,观人的本事还是有些的,虽然如此有些不敬,但是,俞士悦还是得说,在他的心中,一直能够确定一点。

那就是,天子是鲜有的能够克制己心的君上,这种克制,并非过往所谓仁君的那种单纯依照礼法而行,而是越于其上,因有大志愿,而烛照前路的克制。

天子所为的一切,都是出于保社稷,护万民,稳固大明江山的目的,这是道的层次,是天子的道。

其实,在俞士悦看来,这也正是天子和所有人都不同的地方,世上之人,熙熙攘攘,皆为利来,不过所求不同而已,有人求权势,有人求享乐,有人求仕宦,有人求清誉。

这一点,就连于谦也不例外,某种意义上,于谦有保国安民之志不错,但是,他这么做,亦是希望能够青史留名而已。

可是,天子不一样,俞士悦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总觉得,天子为国,是纯粹的为国,并不掺杂其他任何的私心。

换句话说,这朝堂之上无论何人,包括于谦在内,为国为民是不错,但是,那都是他们达成自己志愿的途径和手段,最终或获名利,或获心安,或获万世之名,总有想要的。

可天子好像没什么想要的,或者说,他老人家想要的,就是国家兴隆,百姓安稳。

这个感觉很奇怪,正因于此,俞士悦从来都没有将这个想法告诉过任何人,而近来发生的诸事,似乎也一直在冲击他的这个想法,皇庄之事,算是与民争利,舒良的所作所为,亦非正道,甚至于,对于皇嫡子和东宫的种种态度,也绝不正常。

这些迹象,似乎都在告诉俞士悦,天子也有所求,也有私心……

可是,就在刚刚御前奏对之时,他的这个想法动摇了。

如果说,天子真的有所求,那么今日之事,该当是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看看,他和王翺两个人,在面对这样明显是有损朝堂社稷之事时,是选择曲意顺从,迎合帝心,还是坚持原则,秉公谏奏。

而他和王翺当中,又尤其以他,面临的考验最为严峻。

不为别的,因为天子测试他们的这桩事,和于谦有关,而俞士悦和于谦的关系,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王翺面对的考验,是在面对更进一步和获得皇帝的信任宠信的机会面前,是否能够保住本心。

之所以说简单,是因为到了他们这等地步的人,克制性情并不算困难,当然,这也因人而异,譬如说某位首辅,就没有克制住……

俞士悦所面临的考验,之所以说更加严峻,是因为王翺的考验是机会,而他的考验则是危难。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都没有替于谦说情,说白了,就是在避嫌,因为他们的关系好,所以这个时候,他更不能在天子面前说于谦任何的好话。

否则,轻则被天子质疑公私不分,被旧情所困,有失公正,重则会被当成结党,触动天子的逆鳞。

今日之事,说白了,就是看他,在‘帝心已定’的前提下,敢不敢冒着被天子误会的风险,仍旧持正公允,从有利于朝廷的立场来表达自己的看法。

除此之外,还有更深一层的风险。

要知道,敢于违逆皇帝的人不是没有,现下便有一个,正在诏狱呆着呢。

回想起刚刚御前天子的态度,摆明了就是在给他施压,那种情况之下,俞士悦其实极其难做。

退是明哲保身,屈从圣意,看似妥当,可却毋庸置疑会和王翺一样,无法通过这次考验,可若是进,坚持己见,不肯低头,那么又极容易变成另一个于谦。

此次于谦之事,虽然说俞士悦一直疑心,天子有其他的布置,但是,他也同样看的清楚,天子并非毫无不满。

若是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么,或许眼前无事,可必会为以后埋下祸患。

所以实际上,他面临的几乎是死局。

一念至此,俞士悦不由一阵后怕,这次的奏对,看似波澜不惊,可实际上,恐怕是他这一生当中,最凶险的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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