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明是在告诉内阁的大臣,这两个人是他手底下的人,拱了拱手,俞士悦道。
“怀恩公公客气了,既是如此,日后就要辛苦二位了。”
原本,俞士悦便觉得这件事情就此结束了,但是,越往前走,他发觉陌生的面孔越多,不仅仅是內监,就连禁军,也换了不少,如果不是还有许多熟悉的面孔的话,俞士悦怕是要忍不住想,是不是宫中出了什么变故。
所幸的是,并没有,他跟着怀恩进到文华殿,和往常一样,天子坐在御座上,底下是首辅大人张敏。
“臣俞士悦,拜见陛下!”
趋步来到殿中,俞士悦躬身下拜,行礼不提。
天子的脸色平和,倒是看不出什么来,虚手一抬,道。
“平身,先生也坐吧。”
于是,俞士悦站起身来,在旁边内侍搬来的小墩子上坐下,紧接着,天子刚要开口,一旁的怀恩便上前低声说了两句,闻言,天子略微有些意外,随后,目光落在俞士悦的身上,道。
“倒是巧了,怀恩刚刚对朕说,俞先生刚好要求见朕,是有什么要事吗?”
这……
想起刚刚怀恩对他说的话,俞士悦本来还盘算着,看看张敏到底在天子面前说了什么,再提徐有贞的事。
却没想到,天子竟先问起了他……
心中叹了口气,俞士悦也不敢怠慢,从袖中拿出徐有贞的奏疏,道。
“陛下,臣此来,是为了右春坊大学士徐有贞刚刚呈上的一份奏本,请陛下御览。”
有内侍下来,将奏疏从他手中接过,呈送到御前,这个空档,俞士悦瞥了一眼张敏,却见对方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古怪。
见此状况,俞次辅的心中更是有些不安,再抬头看向天子,却见天子翻开奏疏,扫了一眼,脸色同样变了变。
不过,下一刻,俞士悦就瞧见,天子笑了起来,将手中的奏疏放下,又拿起了另一本奏疏,道。
“这还是真是……无巧不成书!”
“说起这徐有贞,朕这里也有一份关于他的奏疏,这也是朕今日召先生过来的原因,先生不妨先看看。”
闻听此言,俞士悦也是一愣,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好奇。
从内侍手中接过奏疏,俞士悦打眼一瞧,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上奏之人。
“右佥都御史巡抚江西署赈灾事臣何文渊……”
何文渊的奏疏?
想到刚刚天子的话,俞士悦顿时变得有些疑惑。
这何文渊的奏疏,和徐有贞会有什么关系?
于是,接着往下细细看去,很快,俞士悦就明白,为何自己把徐有贞的奏疏递上去之后,天子和张敏的脸色,都会变得如此古怪了。
因为这是一份……请功疏!
“……朝廷财政,首在漕运,历年以来,沙湾等处洪灾频发,堤坝连决,生民苦不堪言,朝廷漕运受阻,今岁山东等处多雨,水位高涨,然却无往年洪灾之害,臣按其缘由,在于前岁所修大渠,导黄河之水入沁水,故而令各处免受此害。”
“大渠修筑,乃上赖陛下英明决断,下赖朝廷,地方诸臣齐心协力,如今大渠显其力,足可护漕运安宁,令沿河两岸生民立命,此大功也,故臣以为,理当再叙其功,臣闻右春坊大学士徐有贞,曾于筑渠之事中屡立功劳,今若再赏,自当更重,伏惟陛下圣断……”
俞士悦看完了这份奏疏,心中同样有些哭笑不得。
恐怕谁也没有想到,何文渊会在这个时候,上这么一份奏疏,而且,是用的这样的理由。
抛开其他不谈,何文渊说的倒也不无道理,沙湾白马头,是历年漕运的关键之处,但凡是雨水丰沛的时节,便会决堤。
一旦决堤,首先便是两岸的百姓民居被淹没,死伤无算,朝廷不仅要花费人力物力去赈灾,更重要的,是会影响到当年的税粮转运。
今年的天气,说来也奇怪的很,山东等处,几乎每隔几日便有大雨,可江西等地,却数月以来滴雨未落,不得不说,是一番奇景。
这段日子以来,朝廷上下的精力,都放在江西的赈灾事宜上,倒是忽略了山东多雨的事。
但是,毕竟是在内阁任事的人,这么一提,俞士悦便想了起来,其实早在一个多月以前,地方上的官员,便禀奏过此事,声称大渠的疏通效果很好,只要能够及时放开水闸,即便是多雨的时节,也可保大堤无恙。
这份奏疏,当时俞士悦看过,不过,这明显就是一份表功的奏疏,内阁每年不知道要收到多少,所以,当时给的票拟是,让地方的巡查御史前去核实情况,再行奏禀。
不过,这种事情的优先级不高,如今,都察院的那些御史,要忙着配合吏部的大计,所以,这桩事情肯定要往后放一放,也便暂时拖着没有了下文。
却不曾想,竟然又从何文渊这冒了出来……
何文渊是如何注意到这件事情的,俞士悦没有心思深究,他关注的是,这种时候,何文渊上这道奏本,用意何在?
其实,这也不难猜,无非就是为了堵住东宫这些属官的嘴,虽然说,何文渊的那道密奏内容流传出去,他得罪东宫已经成了事实,但是,若是能够安抚住徐有贞这个领头闹事的人,那么,这件事情自然也能更快的尘埃落定。
但是,巧就巧在,何文渊的这道奏本,和徐有贞的这份,同时递到了御前。
这两个人,都在围绕着徐有贞的官位做文章,一个自请贬黜,一个却要奖赏拔擢,怪不得,天子刚刚会是那副神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