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天子一丝不苟的样子,沈尚书一阵尴尬。
这剧情不对啊,按照以往的经验,天子这个时候,不应该说既然国库空虚,那就从内库划拨一半出来,拼凑一下,先行赈灾吗?
这天子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了呢?
心虚的抬头看了一眼天子,却发现天子也正一脸深意的看着他,于是,沈尚书老脸一红,道。
“呃,陛下,臣想了想,如今朝廷财用紧张,距离夏粮收缴还有好几个月,京城这边马上春闱在即,剿倭大军已然出征,军需供应也不能有所差池,凤阳雪灾虽重,但是,若是各处简省一下,其实,也用不了三十万两这么多……”
于是,几道目光嗖嗖的望过来,让沈尚书低下了头。
朱祁钰摇着头看了沈翼一眼,这老家伙,在他这打秋风打习惯了,此前江西旱灾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户部给出的预算很多,但是实际上银子送到户部,下拨下去的时候,却压根没有那么多,全都被沈翼挪到了其他地方补窟窿。
应该说,作为一个户部尚书,这并不算是什么太过分的举动,但是,也不能太过分了。
比如这次……
“哦?那沈卿说说,户部打算拨银多少?”
挑了挑眉,朱祁钰‘诚恳’问道。
沈翼左右看了看,一副心虚的样子,期期艾艾的道。
“大概……先拨二十万两?”
似乎是怕皇帝不信,这句话说完,沈翼立马又道。
“陛下放心,如若后期不够,户部会继续加拨,定然不会耽搁了赈灾事宜。”
二十万两……
一旁的王文和金濂这个时候也算是看明白了,沈翼这个老家伙,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明明二十万两能解决的事,硬生生敢溢价一半出来。
想想过去的诸般大事,天子的内库充裕时,一般都会出一部分,少则一两成,多则三五成。
照此看来,这次沈翼只怕也是打算先从皇帝这诓个十几万两出来,然后户部出个几万两把赈灾的事情办下来。
当真是老狐狸一条!
不过,现如今这种把戏被看穿,看你怎么收场!
感受到旁边两人幸灾乐祸的情绪,沈翼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早知道他就应该直接把胡椒苏木折俸再搬出来一回。
整的好像他玩这种把戏是给自己敛财一样,朝廷那么多用钱的地方,不想办法开源,光靠少花能有用吗?
看着底下几个老头相互瞪眼,朱祁钰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也懒得拆穿沈翼,内库拨出去的银子,每一笔都有去处记录,至少这一点上,沈翼的操守还是有的,小小的警告一下就够了,倒也不必让他下不来台。
“国库空虚,户部辗转腾挪也并不容易,沈尚书辛苦了。”
安抚了两句,眼瞧着底下沈翼的脸色好了不少,但是,仍旧有些闷闷不乐的。
毕竟,二十万两,单拿出来不多,可还是那句话,朝廷方方面面都要用钱,本来这两年朝廷的入不敷出,虽然说,沈翼在核定今年各个衙门的预算的时候,已经留了一部分用于赈灾的银两。
可这刚一开年,就要花出去这么多,还是不由让他一阵头疼……
见此状况,朱祁钰沉吟了一下,道。
“这样吧,这二十万两,朕来想法子,就不从国库出了!”
?!
“陛下所言当真?”
沈尚书立刻打起了精神,甚至都顾不得礼仪,目光灼灼的抬头望着天子。
面对如此激动的沈翼,朱祁钰笑了笑,开口道。
“君无戏言!”
“陛下圣德!”
于是,沈尚书立刻大礼叩拜,道。
“臣替凤阳八卫的灾民,叩谢陛下圣恩!”
对于此刻的沈翼来说,别的都先不管,重要的是,先把这件事情给定下来再说。
免得过一会,天子再反悔了,那他可就没地儿哭去了。
这副样子,看着旁边的两位尚书一阵无语,不就是二十万两银子嘛,你堂堂的一个户部尚书,至于吗?
不过面上,他们二人却一点都没耽搁,同样躬身拜道。
“陛下圣德!”
“平身吧……”
朱祁钰的脸色倒是平静,笑着开口,道。
“沈卿,这回你可不该谢朕,得谢金尚书!”
啊?
沈翼刚刚站起来,听到这句话,不由感到一阵疑惑,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金濂,却发现后者也是一头雾水。
于是,二人齐齐抬头,迷惑的看着天子。
见此状况,朱祁钰从手边拿起一份奏疏,道。
“这是刑部近一段时间来,审结的贪渎案件,其中,五品以上者,有七人,七品以上者,有十四人,有些是收受贿赂,私纵军器贩子的,有些是贪污常平仓粮食的。”
“刑部查的干脆利落,这些人当中,有十一人判了罢职,四人判了流放,十六人都判了抄家,三人降职,令其退还赃银,朕已经命锦衣卫分赴各地,将其家产全部抄没,昨天锦衣卫刚刚回报,从这些人的家中,共抄没出黄金一万五千两,白银四万两,古玩,字画,田宅等,计三十二万两!”
“恰逢此次灾情紧急,户部既然一时周转不开,那这二十万两,朕便打算从这笔抄没的银两当中来出。”
“可以说,若非是刑部这段日子加班加点,沈卿这二十万两,朕也是拿不出来的……”
啊这……
亏了呀!
沈尚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黄金一万五千两,折价成白银,至少有七万两,加上白银,光是银钱,就有足足十一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