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瞩目下,林聪并未退缩,而是开口道。
“陛下明鉴,臣有自通政司抄录下来,各州府呈递上来的弹劾奏疏,也有地方巡查御史带回京师的,受欺压百姓的诉状,三日之前,有一对来自大兴县的老夫妇,当街拦下臣的轿子,声称家中田地牲畜被矿税太监所侵,求告无门,如今已经被臣安置在驿馆当中,诉状在此,请陛下御览。”
随即,林聪又拿出一份诉状,递了上去。
不过这一次,朱祁钰却并没有着急打开看,而是目光落在林聪的身上,若有所思。
这又是奏疏,又是诉状的,看来,这林聪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妥妥的有备而来啊!
略一思忖,朱祁钰展开诉状看了一遍,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里头内容很简单,就是说矿税太监强抢民田,牲畜,不仅强买强卖,而且,到最后就打了个条子,其他的什么也没给。
临近冬季,这对老夫妇家里的两个儿子,都被征调了徭役,随军出征,他们二人年老体弱,没了收入来源,难以维持生计,前去讨要所欠的银钱,反而被打了一顿赶了出来,告到县衙,也没人敢管,于是不得不进京告官。
事情很简单,也并不算特别大,但是,既然拿到了朝堂上来,就必然是要有个态度的。
众目睽睽之下,朱祁钰的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微微颔首,道。
“既是如此,林卿觉得,应当如何处置呢?”
这话越听越不是味道,不少大臣心中都暗暗一惊,觉得天子这次,恐怕是生气了。
不过,林聪既然是有备而来,那么,他自然不会就此放弃,哪怕察觉到了皇帝那若有若无的不情愿态度,他还是毅然开口,道。
“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可轻忽,应当立刻将涉事太监缉拿,交付有司审理,各地受弹劾者,应即刻命当地知府详查,据实回报,若真有欺压百姓之事发生,理应依律严惩。”
话音落下,上首天子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于是,底下顿时又陷入了安静当中。
见此状况,林聪斜眼看着旁边的几个科道官员,但是,眼瞧着现在这样的场景,那几个人却站在一旁,犹犹豫豫的不敢出列。
片刻之后,林聪心中一叹,打算继续开口。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天子的声音却落了下来,道。
“仅凭一纸诉状和些许弹劾,怕是不能认定,他们所言都是事实吧?”
此言一出,众臣纷纷暗道,果然,皇庄的这件事情上,天子还是要护短。
但是,面对这种状况,林聪却并不畏惧,跪倒在地,道。
“陛下,仅凭诉状确实不能认定,但是,矿税太监在四处作恶,已然是罄竹难书之事,若仅仅是一桩事情,或可视为有其他内情,可诸多事情加在一起,若不彻查,岂能安朝局民心?”
“臣所奏之事,虽然暂无铁证,但是,臣曾亲自到大兴县走访过,此案绝非虚言,臣愿以身上这身官服担保,恳请陛下诏命有司,彻查此案!”
说着话,林聪竟真的摘下自己的官帽,俯首叩拜。
见他这般决绝,底下的一众大臣也纷纷有些骚动起来,不过,他的这番样子,倒是叫朱祁钰皱了皱眉,心中原本已经打定的主意,也顿时发生了变化。
这桩案子,查肯定是要查的,但是,林聪的这种习气,不能惯着,动不动就用辞官来要挟,朝廷成什么了?
这个口子要是开了,他此前对科道的震慑,岂非前功尽弃?
沉着脸色,朱祁钰淡淡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