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皱了皱眉,他确实没想到,李贤一开口,就推翻了朝堂上默认的认知。
似乎是见到天子疑惑的神情,李贤继续解释道。
“陛下请细想,便是文臣当中,若要一步步科考而入仕,也要依次拜所谓房师,座师,以求能够仕途通达,勋戚何非如此?”
“自太宗之后,京师勋戚脉络已定,新进勋戚,虽是以战功封爵,但无不出自低阶勋戚。”
“这些人出战各地,则于总兵官帐下听命,方得军功晋封,封爵后,又多与旧有勋戚联姻。”
“故此,自太宗之后,无论何时所封之勋戚,皆与太宗勋戚一脉相承,而非自成一脉。”
朱祁钰明白李贤的意思了。
就像文臣考科举一样,任何一个新科进士,迈进仕途的时候,都不会是毫无背景牵连的。
他们从童生开始,就会有同乡,同学,同科,等等各种关系。
勋戚也是一样。
没有人是单打独斗能撞大运封爵的。
但凡是封爵的勋戚,一定是一步一个脚印,凭借无数的战功封爵的。
可他们这些战功,又是如何得来的呢?
自然不可能是一上来就自己统领大军,拼杀得功,而是由指挥使,参将等等低阶的军职做起,一步步的累积战功。
那么在此过程当中,他们不自然的就会慢慢融入高级勋戚这个集团当中。
这其实很容易理解,他们从一开始征战,就在主帅帐下听命,而能当主帅的,本身就是太宗勋戚。
他们跟随着主帅得到功劳,自然就会被纳入主帅的关系网当中。
等到他们封爵之后,又通过姻亲关系,进一步加固这种关系,自然而然的,也就融入了原本旧有的勋戚势力当中。
想明白了这一点,朱祁钰顿时觉得有些豁然开朗。
前世的时候,他因为土木之役,对于京城剩余的勋戚,实际上产生了强烈的不信任感。
所以他并不曾如此详细的去了解勋戚的情况,而是选择一方面信重文臣,一方面自己扶持新的勋戚。
可他却没有想过,他扶持起的勋戚,虽然是受他恩典得到最后一步的赐封。
但是在这之前,他们在军伍的漫长时间,早已经和旧有勋戚产生了各种各样的联系。
而且,在京城勋戚已经把持武将一脉大权的情况下,这些新晋的勋戚,不可避免的,要融入旧的体系当中,才能站稳脚跟。
毕竟,他们势单力薄,面对着三十多家太宗勋戚的联合,除了妥协,没有别的路可走。
于是朱祁钰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