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鉴是山西巡抚,照例,本该是三品侍郎衔或副都御史衔,但是,因为他在瓦剌之战当中有功,所以破格加了二品右都御史衔。”
“我朝中枢衙门,共有六部二院二监五寺一司,鸿胪寺在五寺之中,排名最末,主官鸿胪寺卿仅为正四品,而同为五寺的大理寺主官大理寺卿,却是正三品。”
“朱鉴未有过错,自然不可能无故降品调任鸿胪寺卿,只能以右都御史的身份代掌寺事,但是,按照朝廷规矩,加衔通常不高于差遣的两个位阶。”
“所以正常来说,以朱鉴的资历,若是入朝,应是以二品右都御史的身份,掌三品大理寺事才勉强算是合理。”
“正因于此,当时在殿中,天子才会特意询问朱鉴的意见,以二品都御史掌鸿胪寺,其实是带着一丝贬谪意味的。”
焦敬说完,孙太后便明白他所说的“恶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让朱鉴去负责谈判,是她亲自举荐的。
当时,她压根没想那么多,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觉得朱鉴可用而已。
却不曾想,其中还有这么一层,怪不得当时,殿中的一群大臣,都神色古怪。
想来,他们定是早就反应过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孙太后有些懊悔,没想到最后,她还是被皇帝摆了一道。
虽然对于这些官制大政不算很熟悉,但是听了焦敬的分析,她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
当时皇帝对她的那一问,用意应该就在于此。
至于目的,也很简单,就是在她和朱鉴之间,埋下一颗嫌隙的种子。
孙太后自家事自家知,如今在朝中,她可用的人很少,能够在高层当中发言出声的,更是基本没有。
所以这个朱鉴,从他一直坚决主张迎回太上皇的态度上看,其实是很有可能拉拢过来的。
但是现在,话已出口,任职已定,这中间的隔阂想要消除,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焦敬的神色也有些复杂。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要知道,朱鉴的这个右都御史,跟许彬那种为了出使临时提拔的不一样。
他是凭借着在瓦剌之战当中,协理郭登在大同力抗瓦剌大军的功绩,堂堂正正的被提拔起来的,步子走的很稳。
朱鉴之所以会以二品右都御史出任山西巡抚,是因为他之前就在大同协理军务,瓦剌之战之后,大同的损失严重,急需一个能够和郭登配合默契的文臣出面稳定局势。
但是,这毕竟只是个过渡,经过将近一年的休养生息,大同的兵员,战马,粮草都已经恢复充足。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朱鉴的下一步,应该是和右都御史相匹配的陕西巡抚。
而陕西巡抚这个官职,和其他地方的巡抚相比,是有着特殊的意义的。
这一点,没有写在明面上,但却是一条潜规则。
要知道,自从上一任的陕西巡抚调任之后,这个官职就一直空缺着。
而上一任的陕西巡抚,不是别人,正是是如今的吏部尚书王文,再上一任,则是如今的左都御史陈镒。
王,陈二人,皆是以右都御史巡抚陕西的身份,直接被拔擢为七卿。
所以实际上,陕西,宣府,湖广,浙江这几个地方的巡抚,往往被视为七卿的预备役,即便是调任,也是在几个地方之间相互调遣,等待机会。
成为这几个地方的巡抚,基本上就算是半只脚踏进了七卿的门槛,只需要等待时机,熬年头就是了。
但现如今,朱鉴主动放弃了这个机会,选择调入京中掌管一个四品衙门鸿胪寺,虽然右都御史的加衔未变,但是前途,可谓是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