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董事这话说得,超然物外啊。”张久盛好笑道。
李金杰听得直摇头,“什么董事,什么公司什么事业,到头来都是虚的,要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就带我儿子和全家去山里蹲着,跟方老弟学学种地也好啊。”
“是啊。”方胜咂了两嘴烟,“要是这一趟能躲过去,说什么也要回家去了,经历这么些我也算想明白了,朝不保夕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能踏踏实实种地喂饱自己,还真是挺幸福的。”
张久盛吐着烟圈点头,“我们当刑警的跟你们不一样,一有案子就得忙得跟狗似的,盼个休假就像盼星星盼月亮,现在突然没案子了不用忙活了,天天种地,寻摸怎么找吃的,却巴不得日子还跟以前那样,就算忙也忙得有意义。”
“现在也不算没意义。”李金杰说,“能活下去,留着这条命在,就是最大的意义。”
“但愿这趟真能躲过去。”方胜长长叹了口气。
三个人一边胡吹闲侃,一边用桶挑来花园金鱼池里的水,小心浇到刚刚开辟好的菜园子里——至于池里的鱼,早前两天就被捞干净了。
然而在等到收获之前,他们还得找到别的食物来源。
现在每人每天只能有一瓶矿泉水,两餐都是面包,泡面和罐头还有储存但也只够他们十个人吃五天,卫生间的水龙头已经不出水了,还好他们之前把能装水的东西都灌得满满当当。
只是现在看来,工业区的情况也不容乐观,缺乏维护的自动化工厂都会停止运作,他们的处境只会更加困难。
大家开始饿肚子,尤青璇也不让易明渊再多吃,所有人都对那个残酷的事实心照不宣——不能再增加人数,养不活的。
田曦神色越来越萎靡,全靠精神支撑才没有倒下,这段时间她承担起了一个团队领导者的责任,确实将大家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但压力全部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她不得不开始考虑,如何做出选择。
而选择也十分清晰地呈现出答案,她只能放弃那些虚无缥缈的可能,保住眼前这些实实在在的活人。
又一个夜晚降临,田曦和张久盛整装待发。
即将离开医院外出探索时,她对来送行的刘羽轲苦笑,“在安葬李珉那天,你说那些话真的让我很生气,可我不想在那种情况下跟你争执,所以选择无视。我曾经在外面放纸条,期望有幸存者前来集合,多一个人活下去,人类就多一分希望,但现在看来……”
田曦住了口,面露愁色。
“不。”刘羽轲却摇了摇头,“你还没有真正明白,也没有做好准备,事实上我也没有,只能衷心希望那种情况不会出现。”
“说得神神叨叨的,我听不明白。”
“所以我说,你没有做好准备,你的思维还属于和平社会,而我们现在身处的是森林,是大海,是随时要面对吃和被吃的世界。”刘羽轲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快走吧,天已经全黑了,不要浪费时间。”
他站在原地,等田曦和张久盛完全消失在夜幕中,他就坐在住院楼前的花坛边,沉默而缓慢地抽烟,凝视烟圈飘出又散开。
每天田曦两人出发时,他都会来送,然后就这样一边值夜,一边等待,直到熟悉的人影返回。
前天张久盛特意从外面的铺子里找了几只机械手表,运转正常,其中一只就戴在刘羽轲手上,于是他还能知道现在的准确时间。
5月6日,01:39。
刘羽轲忽然听见了什么。
他把烟蒂在脚底按灭,站起身仔细听了一阵,终于确定那声音是真实的,在黑暗的夜中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田曦和张久盛通常在天亮之前才会回来,这是谁?
刘羽轲急忙把脚边的易拉罐扔向地下停车场入口。
这是小团队设置的一个简易警报,易拉罐砸出的回音足够B2层守夜的人听见,这人会迅速通知B3层小基地内的其他人,之后往另外一个紧急通道撤到医院办公楼,不知道今晚守夜的轮到谁了,可千万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做完这件事,刘羽轲躲到楼内,电筒也关闭,隐藏在阴影中观察。
这时候他已经听清楚,渐近的声响是汽车引擎,有人竟然开车往这边来,不止一辆,搞出来的动静还不小,此起彼伏的怪物啸叫也紧随其后。
他死死皱着眉头,内心祈祷这些人只是路过,可惜事与愿违,那至少由三辆车组成的车队目标明确,直冲着医院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