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3日,23:35。
易明渊沿着以往回家的路,走得踉踉跄跄。
他被脊椎上那只生物操控着,一股无形的力量使他的精神逐渐混乱,渐渐失去了对肢体的感觉,像正在表演的提线木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身在动作,实际上每一个动作都不是出于他自身的意志。
离开地质所后,皇就这样操控易明渊在大马路上游逛,随着时间推移,行走姿态越来越正常流畅。
【科技水平威胁度极低,军事水平威胁度低,很普通的一个文明,我们这次非常幸运。】
皇传递过来的情绪有几分轻松,【你的记忆对我很有帮助。】
易明渊提起最后一丝希望,【地球有句话叫礼尚往来,既然我帮助到了你,那你……能不能放过我?】
皇果断拒绝了,【即使是智慧生物,绝大部分也并不适合寄生,外力入侵后要么生理排斥反应过重,要么精神被刺激到突破阈值发疯,对我来说,遇到你这样特殊的个体非常不容易,我不可能放弃。】
沉默许久,易明渊问,【等你完全控制我的身体,我会怎么样?】
【死。】
皇很干脆,【意识不能长时间脱离实体存在,你会在识海的深处逐渐消散。】
这个生物其实很好交流,或许是易明渊马上就要死了,或许是它对控制这具身体信心满满,总之它十分坦诚,几乎有问必答。
易明渊被外来的力量逼迫进大脑深层,团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无着无落地飘荡着。
借由视觉神经,他如同看电视一样看着自己行动,身不由己进了小区大门,进入电梯,按亮楼层,看着自己出现在自己家门口,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打开了门。
“今天怎么这么晚?”
尤青璇在客厅里模糊地问了句,她好像又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听到她的声音,易明渊瞬间清醒,恐惧淹没了他。
【青璇!青璇!危险!这不是我!】
【你快跑!】
【该死,说不了话……青璇你快点离开!】
在这分秒之间,易明渊的精神如弦般紧绷,意识无比集中,强烈的危机感驱使他冲出深层脑海的迷障,想要尽力散发出些信号,提醒她,提醒她!
必须让青璇知道!
【哦?】
皇突然讶异。
它发现自己按照原先的指令驱使肢体,但这具身体却还站在玄关处,一动不动。
【你的意志力很强,甚至还能反抗,很好,这意味着未来我的精神灯塔也会足够明亮。】
紧接着,一股剧烈的生物电流顺着脊椎直击大脑。
神经剧烈震颤,脑体收缩,易明渊被电流弹出识海,惨叫着坠入深渊。
“怎么站在这里不说话,我还以为进贼了。”
外界传来尤青璇的声音,因为隔着体腔,听起来带着回音,有些模糊。
“我……没事,只是有……一点……累……”
这是自己的声音,说话有些磕巴,但与自己平时的口吻一模一样。
它会取代自己,成为新的易明渊。
而自己只会在黑暗中消散,无人知晓。
易明渊陷入绝望。
他仍然在继续尝试,用刚才的方法去夺回自己的身体,但毫无效果,皇已经有了警惕,将他隔绝在中枢之外。
而且因为易明渊不厌其烦的努力,皇开始感到不耐了,它冲尤青璇发了火,碗盘扫落桌面,碎裂满地。
尤青璇蜷缩在椅子上,陌生而惊讶地望着自己,眼神中的惧怕,易明渊从未见过。
在脑内,皇警告他,【她的生命如果遭受威胁,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
它并非没有情绪,但这种情绪不会如人类一样来势凶猛,它谨慎地控制着情绪波动的起伏,使自身不会被过于强烈的非理性冲动驾驭。
【不要伤害她!】易明渊低声下气地恳求,【我不会反抗了,你离开我家好不好?之后随便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只是不要伤害她。】
【按照目前的情况,你已经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皇态度淡漠,【她的研究领域十分有利用价值,我需要取得她的记忆。】
易明渊感受到了皇的杀意,它想干什么?它想干什么!
它是不是也要像对付自己一样,钻进青璇的脊椎里,抽取她有用的记忆,然后随手把没用的部分扔掉?
甚至它完成这一切,还是通过自己的手!
难道他只能这样看着?只能这样?
易明渊再也无法忍耐,他爆发般向着自己的大脑中枢发起一次次冲击。
【不,给我离她远点儿!从我脑子里滚出去!该死的,该死的!凭什么你的生存就要剥夺别人的生存来实现!】
皇不为所动,【这就是宇宙。】
易明渊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你可以杀我,我可以把我的命给你,不要动她!我再说一遍不要动她!】
【这就是宇宙。】皇用冷静嘲讽他无力的叫喊。
见鬼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