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易明渊整理完毕,推开盥洗室的门,就见尤青璇缩在他的床上,四肢和他的被子交缠得难分难舍,嘴里还嘀嘀咕咕着些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跟着出任务,一晚上高强度移动了小半个城区,累也很正常,但总不能衣服鞋袜都不脱,脸也不洗吧?他们之前穿的防弹背心,那味儿能把人冲出个跟头去,她居然还能安安稳稳睡得着。
眼下她就是个“臭熏包”,被她这么一熏陶,被子怕都不能要了。
“青璇。”易明渊揉着眉心喊她,“起来,去洗洗再睡。”
尤青璇蜷成只虾米,一动不动。
易明渊伸手去推她肩膀,想把人摇醒,但弯下腰去,刚刚一低头,就正好对上那张睡颜。
她秀致的双眉向中间轻蹙,双颊微微蓬起,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看起来气鼓鼓的。
双唇也没有闭合,微微张开条缝,隐约可见细白的牙齿,估计再睡上那么一会儿,口水就该淌出来了。
这模样,谈不上美艳,也一点不动人,甚至有点憨。
可易明渊悬在她上方,盯着这张脸,呆愣了好长时间,忽然就舍不得打扰她了。
他用肘关节支撑平衡,小心翼翼用手掌拖住尤青璇后脑,一点点将她的外套脱下来,这过程费劲得要命,既不想把她弄醒,又要把紧身的战术外套扒掉,忙忙碌碌左拉右扯,等完整地将她从衣服里剥出来,他已经搞得自己一头大汗。
但那家伙没心没肺,摊成个大字,还响起几声小呼噜。
再把尤青璇脚上的靴子扯掉,易明渊死死皱紧眉,拎着这些臭乎乎的衣物,远远扔到门口,然后转身去盥洗室里找来毛巾,像照顾幼儿园小朋友似的,给她擦擦脸,又擦擦手,一点一点清理指缝,把摸爬滚打来的灰土全都抹去。
虽然以前从未做过这些,但流程易明渊并不陌生,当他在丰海医院昏迷不醒,青璇就是这么日日夜夜照顾自己,因此当角色互换时,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然而再贴身的衣服,就不那么好处理了,易明渊几次伸出手,却又几次缩了回来。
他的身份是窃取来的。
即便本体人格没有出来阴阳怪气,青璇也睡得死死的毫无察觉,没有人会提醒他这一点,可他自己却心如明镜。
最终易明渊垂下手,替尤青璇拉好被子,便关掉灯,回身坐到另一张空置的床边,这是青璇的小窝。
基地里配置的都是狭窄的钢丝单人床,这段时间两人也是分开睡觉,青璇有几次想和他挤在一起,又是故意卖萌又是假装妩媚的,他也只能笑笑,然后借口伤势没好全,拒绝了。
同样的事情,本体人格可以做,但他没有资格。
他心虚。
两人感情愈浓烈,回过头,心虚的感觉也愈强烈。
谎言已经出口,想要维护现状,就必须一层一层往上加盖累积,直到大厦支撑不住彻底倾覆。
他知道,正确的做法是在倒塌前,自己亲手拆掉这虚妄的表象,可他又始终舍不得,就像舍不得吵醒她的安眠,宁肯就这么安静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