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卯时,顾太傅悄悄进宫。
皇帝已经独自坐起来了,他披着紫色大襟袍子,端坐在龙榻上,脸色虽然多有苍白,可那双凤眸乌黑锃亮,很有一番强大的气场。
顾太傅大喜:“陛下,微臣终于等到您康健了,真是天佑我大殷,天佑陛下。”
皇帝抿看了口参茶,瞌睡朦胧的奶团挂在他臂弯里。
她死活要粘着父父,说什么都不一个人去睡觉。
再看到父父喝了参茶,一脸神采奕奕的模样,小奶团探头,好奇地往茶盏里瞅了瞅。
皇帝跟顾太傅,就木府和木青绾一事,起头商量起来。
奶团子趁父父一不注意,飞快捧着茶盏吨吨吨喝了一大口参茶。
然,参茶才入嘴——
“噗噗”团子张嘴就给喷了。
皇帝和顾太傅回头,就见团子包子脸皱紧了,像小狗崽子一样不断吐着小舌头,往外吐口水。
小濛濛:“父父……父父苦……”
她同情地看着父父,父父真是太惨了,居然要喝苦巴巴的水。
算了叭,濛濛还是去睡觉觉了,争取明天多给父父灵水喝。
皇帝好笑,长臂一伸,将人捞怀里,接过福德送上来的帕子,帮团子擦了擦嘴。
皇帝:“父父那是喝的药,药哪里有不苦的。”
他顺手喂了团子一颗蜜饯甜嘴,尔后就那么抱着她,轻轻拍着后背,哄团子睡觉。
顾太傅笑眯眯地捻捻胡子,见团子眼皮子在打架,刻意放低了嗓音说:“陛下,小殿下快四岁了,何时送到微臣门下来启蒙?”
皇帝飞快瞥太傅一眼,表情瞬时冷了。
他见团子彻底睡着的了,适才没好气的说:“太傅,也要跟孤抢人吗?”
太傅乐了,不过表面上他哼哼两声:“当年陛下就是三岁,微臣启的蒙,怎得到小殿下就不行了。”
皇帝拒绝谈论这个话题,总归他就要小乖在宫里日日陪着自己。
至于启蒙,五六岁也不晚。
顾太傅摇头失笑,自从宫里多了个小殿下,陛下是越来越有人气了。
从前那等动不动shā • rén见血的暴君模样,已经越来越淡了。
皇帝说回正事:“木家除却木青绾,其他人悉数伏诛,可木乐贤贪墨的那笔军饷在哪?”
木家被抄那天,是顾太傅亲自监督执行的。
但将木府上下地皮翻了几遍,硬是没有找到那笔金子的踪迹。
顾太傅眉目严肃:“有关那笔军饷之事,微臣已经有线索了。”
他躬身几步,到皇帝面前,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就见皇帝眉宇间,顷刻浮现磅礴的暴虐,又冷又燥。
“哼,”他冷笑一声,刚想拍龙案,顾忌怀里熟睡的奶团子,适才将脾气憋忍了回去,“好大的狗胆,这是都盼着孤早死呢。”
顾太傅垂着眼睑,没有接这话。
皇帝招来福德,狠戾一笑:“既然全都巴不得孤死,福德一个时辰后,你就去敲响鼎钟,把人召集在朝堂上,然后跟他们说……”
说到这里,皇帝脸上露出奇异笑容:“传位诏书,失窃了。”
闻言,福德悚然一惊。
顾太傅满是褶子的脸皮也抖了抖。
陛下,这是要下一盘大棋啊!
“这是要下一盘大棋啊。”
同样的话,从四皇子嘴里说出来。
好几个晚上,他都悄悄躲在太后的宫里,亲眼见着自己的人马混进御前侍卫队伍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巡守的值当日给占据了。
太后慢条斯理地染着红蔻丹:“小四谨慎一些,越是紧要关头,越是要冷静。”
四皇子点头:“祖奶奶,皇孙省的,宫中的一切都在皇孙的掌握之中。”
太后欣慰,脸上有笑容:“哀家的小四就是争气,生来就是该当帝王的,这中间出了那天杀的货,不过好事不怕晚,皇孙孙总算是要如愿了。”
念及此,太后叹了口气:“你父皇泉下有知,定然会为皇孙孙感到欣慰的。”
四皇子陪着太后唏嘘感慨了会,他的生父是从太后肚皮里爬出来的,亲的不能再亲。
当年腥风血雨的夺嫡之争,还记得的人并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