爪下的褥子很软。
爪子按下去的时候,传来的触感是软乎乎又暖洋洋的,简直像是铺了云朵的小窝,舒服的很。
他试探性的吸了一口气,鼻端闻到的是一种食物混合着人体的气味,还是暖暖的,让人只想更深的埋进那点温暖里去,纵容自己沉溺在这种温柔乡里,再也不起来。
这地方很奇怪。
这是他的第一感受:并不是因为这里有多豪华。
他见过贵族们的居所,见过信众们给他建造的豪奢的庙堂,见过那些高高的穹顶和彩绘的图案。
但没有一个地方像这里一样。
如果要仔细的阐述,他只能说这里的每一寸都残留着让人眷恋,让人沉湎的温暖,更像是他还在幼小的、虚弱的未成年期体验过的,但早已十分模糊的记忆里的窝的样子。
这是他信众的居所?
很好,空气里至少没有精灵让人作呕的味道。
他伸出爪子来撕拉撕拉的抓了两下,想要表示一下自己的不满。
尖锐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来,床上睡着的人形生物大约是被他吵醒了,在半梦半醒里伸出手臂来,那白嫩的皮肤在夜里也闪着透亮一般的光。
他本来就能夜视,在夜里的视觉和白日相同,只见窗外月光皎洁晃荡,一时竟然连皮肤上细腻的毛孔也看的一清二楚。
他顿住了。
床上那人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他简直觉得自己像是做贼心虚一样,紧急缩回了已经伸出来的尖爪。
怎么回事?
乱糟糟的思维到这一刻忽然像是僵住了,在床上被子里躺着的半梦半醒的人形生物却已经伸手出来十分熟练的揉了揉它的脑袋,把它往自己的怀里按,那里又香又软,带着人体特有的温暖气息。
她含含糊糊睡意朦胧的声音传来:“别闹了,好困啊小混蛋……安静点,嘘……”
看清了自己睡在她身边什么位置,和她挨的有多近的小兽几乎是一瞬间就炸了毛!
什么情况!自己到底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
怎么回事!她是谁!为什么会跟自己这样亲密!
一股深入骨髓的凉意袭来,本是半梦半醒困顿迷惑的何筱筱陡然感觉到脊背上被一股凉意深深穿透:这种尖锐的杀气刺的她睡意全消,刚才还恍惚的头脑也猛然清醒。
今天说来也是倒霉,她明明只是个苦命的‘陪玩’,谁知道陪玩竟然比东跑西跑的猎手还累,她到最后实在是丢不动球了,气喘吁吁的一头双眼无神的栽倒在床上,跟小祖宗告饶:“祖宗诶,放过我吧,实在太困了……”
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它似乎趴在了她身边,她也实在没力气把它弄到自己的窝里去睡了。
谁知道半夜就忽然被吓醒!就知道不该这么好心!
睁开眼睛,何筱筱正对上似乎对她身上盖着的兔毛褥子有深仇大恨,对着她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的小兽。
只看对方的眼睛,何筱筱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她冷静的拉过自己原本盖在身上的兔皮褥子,仔仔细细的把浑身上下遮的一点儿不剩,这才拢了拢自己散碎在颊边的头发,以一种清明的而冷静的口吻对面前炸了毛的小兽以尽量简短的语言阐述了他们目前的状况:“这里是我的家。您已经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了,抱歉,您平时是有自己的窝的。”她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小兽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一侧单独的,用软毛垫好的小窝。
他走过去嗅了嗅,心里之前的火热这才消减了几分:还好,似乎同床共枕只是个意外。
那个窝里,他的气息更浓厚一些,显然平时都是在那里睡的。
他的神色缓和下来,何筱筱看他缩回了爪子,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里却传来了‘叮咚’一声:它似乎恢复了理智,哦嚯,如今却真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金色毛发的小兽紧紧的盯着她。
他透过这具荏弱的骨骼,看到了她身上毫无信仰的力量。
原本抬手想赐福的爪子,又缩了回去。
他皱起了眉头:他的后裔,却竟然对他毫无信仰?
他扫了一圈室内:画着他模样的先组图腾放在床边的位置,但光芒已经黯淡了,显然有一段时间没有被好好的祝祷加持过了。
他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淡淡的怒意:怪不得他一直没有意识,就是因为他以为的这个信徒,实际上根本就并不信他!
他看到了她身上荏弱的血脉,旋即再一次皱起了眉头:这个幼崽是怎么挣扎着活下来的?如此虚弱的先天条件,根本就活不到成年。
然而哪怕是现在,她的身体也还是虚弱的,所以晚上会睡得这么香,直到这时候才醒过来:让这样连一点警觉性都没有的幼崽做祭司,她的部落竟然也没事?
他在凝神细看的时候,何筱筱也觉得身上发凉:那种被扫描窥视的感觉如坠冰窖,让她的感觉更不舒服了。
她拢了拢身上的被子,仿佛这么做能给她汲取一点更多的温暖一样,然后她清了清嗓子:“您今日醒来,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吩咐?我们族族长为了拿到让您恢复身体形状的圣物已经去世,我们族内又处境艰难,您若是有什么需求,我替您联系大部落?”
才不管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呢,看着就是个巨大的麻烦,她一点也不想沾惹!不仅仅是她,他们部落也惹不起!
这样的大佛,还是推到其他有能力的大部落好。
虽然不知道面前这恢复了神智的小兽到底有多少能力,又到底是什么身份来历,但光光他打量的眼神就让她头皮发麻整个人炸的想要尖叫出声,何筱筱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决定了推卸责任。
凝视她良久,看清了她千疮百孔虚弱不堪的内里,他沉吟着开口,却是幼崽的小奶音:“精灵族在到处寻找生物的碎片,其中有一支侦察队,离此不远。”若不是因为危险的临近,他的本体意识也不会醒来。
何筱筱遽然一惊!
她来不及在意对方说话的萌萌的语气,她也无暇问他是如何知道这个信息的,何筱筱急问道:“有多少人?什么装备?武力值怎么样?”精灵族跟兽族在战场上是死敌,如果发现了他们部落竟然在战场上偷了圣物的蛛丝马迹,大祸就在眼前!
“装备?”小兽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这个说法倒也贴切。不过你不必想着抵抗,他们是精灵王族的近卫队,射手能力是精灵王军的佼佼者,若兽王在此,或许还有几分胜算。但你们部落……”他的目光落在周围舒适的布置上,摇了摇头,“好在精灵自负,只要你成功混过一次,他们就不会再来。”
“您能给我们什么帮助?”何筱筱急问。
“我如今力量尽失……”他话音未落,就看到了这个浑身上下一丝信仰力量都没有的女人叹了一口气。
他索性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但若到了紧急时刻,他还是有保命的能力的。
她既然不信他,现在说了还不如不说,保留力量,等到了紧要关头,他直接上手更好。
何筱筱倒也没有太失望:就瞅他平时那个软萌萌的样子,现在好像神志恢复了一些却也没有恢复体态,她不过就是物尽其用,顺手这么一问罢了。
没得到‘天塌下来有我顶着’的回复,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人毕竟还是要靠自己,他们部落就更是如此。
何筱筱沉吟着问了一大堆精灵族的问题,包括他们最喜欢什么最讨厌什么,问的面前一开始还语气温和有问有答的小兽到最后被她细致的提问问的双眼发直。
这具身体毕竟能量不足,还是个幼年体。
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体验过这种无力感的兽神看了看自己缩小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身体,意识开始模模糊糊起来,就连她接下来的问题也像是飘在了半空里。
“那精灵王身边到底有多少亲卫呢?”
“一百多个……”他模模糊糊的听到自己的声音,然后意识空虚起来,睡着了。
何筱筱看面前的小兽再一次打起了呼噜,她看了看窗外的繁星,这一次却无法入眠了。
她喊了两声系统:“系统,系统?”
“宿主。”一般在她睡前,她都会要求系统也进入待机状态,免得对方窥探她的**。
系统几乎从来没有被睡眠很好的宿主在这个点喊醒过,以至于它相当诧异:“出什么事了宿主?”
“让玩家们先把手上的事情停一停,我们开一个大型任务史诗级任务的第一环吧。”
“???”怎么回事,这是策划半夜睡不着要报社让玩家们爆肝了吗?
宿主怎么能这么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