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遥八岁时,娘和温叔叔带她离开姑苏河畔的家,前往遥远的沙州,爹爹在那里等待与母女俩相聚。
懂事起爹爹就告诉她:她的故乡是沙州,地处西北边境;他们的姓氏阴氏,是沙州的世家望族,在沙州已繁衍数代。不过爹爹常说,他喜爱全家生活在姑苏,因为娘是姑苏人,江南秀色把娘和她滋润得多美。
两年前,爹爹匆匆离家,一直没有回来,她好想念爹爹。
一路向北、复而向西,沿途风景不断变换,从烟雨水色、到天朗群山、再至黄土丘壑,灵遥新鲜地观察各地风土人情。在娘和温叔叔的督促下,她的作息与在姑苏时并没多少变化。
每天一早起来,她要跟温叔叔学武功。轻功、剑术、射箭都触到一点皮毛,有时乘马跑上一段兜风,比闷在马车里舒服多了。温叔叔是爹娘的友人,跟爹爹一样地对她好。他武艺高强,一路骑马护在马车旁,不用担心行途中劫匪滋扰。
接着,在行路的马车上,娘教她读书、督她背诵。晚上到驿馆休息,还要练上几篇字。娘对她一如以往严格,若背写不认真会敲打她手心,但都是很轻很轻的。
马不停蹄一个多月,他们来到京城。这里是帝国的中心,拥有最宽阔的道路、最辉煌的殿宇、以及最稠密的市集,处处展示出王朝的繁华与昌盛,看得灵遥眼花缭乱。立国百余载,大多数臣民都安享于太平之中,只是在边境偶有异族挑衅。
人流穿梭间,她发现一行黄发绿眼的怪人,牵着一队她从未见过的牲畜,毛绒绒的身上耸起一个或两个大鼓包。
“娘,看怪物呐!”她把手伸出车窗外指。娘拍掉她的小手,嗔怪道:“多不礼貌!他们是从西域来做生意的胡人,那群牲畜叫骆驼,沙漠中离不了它们,到了沙州你会见到更多。”胡人们听不懂娘俩的议论,经过马车时冲她们友好地笑。
“沙州离京城还有多远?”她继续问,感觉路程好漫长。“两千多里地呢,爹爹等得肯定比你心急。”娘哄了哄女儿,车外的温叔叔扭头看向她们,与娘相视笑笑。
愈往西去,天气转凉愈发干燥。娘身体一向较弱,不时犯起头痛脑热。温叔叔又负担起照顾娘的任务,周到而小心,他亲自熬好药端来,递到灵遥手中由她端给娘,决不碰娘一个手指。
灵遥懂事地坐在床边陪着娘,喜欢看温叔叔每次进门时,和娘同时垂下眼露出的笑意。
一个秋日,他们经过一座城镇,照常到最好的客栈停歇。灵遥钻出马车,看到一个男孩靠在客栈的墙边。本来不算显眼,但他的身板过于瘦削,衬得一双黑眸很大,眸中光芒四射,静静观望着四周。
他的衣服遍布补丁,是要饭的乞丐么?附近行人往来不断,他根本没有凑上去乞讨的意思。
店小二出门迎客,对娘和温叔叔点头哈腰后,扭身嫌恶地搡了男孩一把:“穷小子,怎么天天赖在这里?滚远点!别挡我的客!”
男孩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倒,猛烈地咳嗽几声,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灵遥觉得他力气还比不上自己,同情地多看他几眼,他一声也不吭,依然站在原处。
坐下吃饭时,娘心地善良,对她说:“阿遥,给那孩子送些吃的吧。”灵遥正对男孩感兴趣,盛了饭菜出门端到他面前:“你好,吃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