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阴绍因搜捕不力和沙州众官员受到朝廷切责,被罚降俸禄;唯独曹敬则由于儿子立功,将功抵过未受影响,无形中对阴绍造成很大压力。纵使她觉得家已和自己无关,也想象到索夫人肯定埋怨爹爹没能力,更为爹爹添堵。以前爹爹心情不好时就找娘排解,如今哪位夫人能给予他合心地关慰?
阵亡者中有一位青年军官是大族张氏的子弟,各家族年轻男子同去张氏家庙拜祭,一个个情绪消沉不安:消弭多年的战事或将重新迫近沙州,世家子弟们惯于安逸,不免对战场有畏惧。
“各位,我同大家一样不愿见到身边人死伤,更怕发生在自己身上。”曹恂见状站出来发声,动鼓舞同伴们:“所以我们要勤习苦练不被敌人打倒,为过世的兄弟报仇、不辱家族的声名!”
他在同辈中年龄偏小,责任感却比同辈成熟,言谈中没有大人的圆滑,而是一种诚挚地气度。“对!咱们沙州男儿才不怕那些戎狄!”众人对他的话纷纷赞服。阴灵途和阴灵远哥俩倒是想到一块去,阴沉地歪过脸嫉妒他出风头。
灵遥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跟着点头,曹恂走近时瞧出他微现疲态。连日协助父亲善后,他从未喊累推脱。聊了会儿后,他告诉她曹怿那晚累病了,一直躺在床上休养。
她还在生曹怿的气:那晚争执他不该拿她娘说事,向自己道歉才对,因而这些天没搭理他。“以弟弟的能力,定会得到更多人认可。不能让身体限制他,我请父亲邀名医为他诊治……”她渐渐在曹恂的话语中分神……
黄昏寺庙进入晚课时间,灵遥男装打扮,翻墙跃进建宁寺,循着药香找到曹怿的房间。
推门走至床头,他闭眼平躺着像是睡了,呼吸不甚均匀,刚养好的气色又倒退回去。她心叹一下,在枕边看见一条绣帕,索丽君来看过他?
“来认错吗?”她的视线顿时从绣帕回到他脸上,他微抬眼皮注视她。“错的是你。”她假作要戳他脑门。
“我是被你气病了。”他咳了咳大言不惭,黑眼珠聚着轻快地神气。其实,他已从这次事件中获益,父亲一改对他的忽视专门来探望他,延医用药都好于之前。他不需要父亲有多少亲情关爱,给他稍好的条件即可。
“我也有气,跟谁说去?”她眉毛一挑又展开,不和他病人计较。“曹公子,药熬好了。”有人敲门。她不禁紧张,他一挤眼睛往下看,她立即骨碌进床底。“请进。”他召唤道,进来的是个小沙弥,把药碗放到案头上就走了。
她钻出来松口气,他堆起讥笑:“躲什么躲呀?你明明穿着男装……”她反应出被他耍了:“有意思么?”而后她拿过药碗喂他喝,两人算是和好了。
她问:“哪里最不舒服?”他按向胸口,习惯地说:“这里又堵又痛,好难畅通地喘口气。”她能体会出来,娘也曾忍耐这种难受。说实话没有他的聪明算计,他们哪里是突厥人的对手?
“我的中衣和袜子破了,能帮我缝补一下吗?”他趁病提出非分要求。“行……”她无奈答应,感觉这腔调就像娘过去哄撒娇的自己。
她先洗净他的衣服,就着灯光飞针走线。“庵里怎么有男人的衣物?”一个小尼姑调皮地逗她,另一人吃吃地笑:“准是建宁寺曹二公子的。”
灵遥说:“他病着我帮个忙。”“不必解释,我们都懂。”她们俩齐声笑。她心里坦然,随便怎样想,反正跟她们想的不同。不仅给他补好,还新做几双袜子和手套。
早春的沙尘吹离沙州,千佛洞重现点点绿意。曹怿一如生机盎然的万物,灵遥见他一天好过一天,还长胖了些。虽说医生尚不准外出,但他叫上她溜到河边捞了一条鱼,跑进常去的树林美食一顿。这回他改变口味,拿来砂锅清蒸鱼汤。她起先说他不听话,喝了几碗鲜美的鱼汤后再不唠叨。
曹恂为锻炼弟弟的体力,带曹怿到戈壁上骑马,教他基本功夫。可他实在缺乏天赋,骑在马上直不起身板,练不了多久咳不上气。跟哥哥练剑交换招式,曹恂只用一成力量轻磕他的剑背,他就被震得踉跄几大步,最后栽了个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