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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璧(1 / 1)

瑾姬片刻后醒来,对宋子攸说只是一时气堵。他不放心请医生来。谁料,医生把脉时面生难色,犹豫再三道:“令狐小姐没得病,而是怀孕两月有余了。”

他震惊地拉医生出屋一再确认,得到极为肯定的答复后,又多给银两求医生千万不要外传。他回屋见她抓着被子发抖,脸上是绝望地惨白:“我早就没脸苟活世上了,祖父请带我走吧!”“那个人是谁?我去找他。”他想为她补救。“不要找!”她恐惧地拽住他,拼命晃头。

一切源自她在街头遇见那个驿卒。“我知道令狐小姐的秘密。”驿卒色迷迷接近她,她又厌又怕想躲开,那人拦住她露出黄牙:“我看了你给曹二公子的信,我能让全城都知道你对他死缠烂打。”她紧张地停下脚步,曹怿带给自己的苦涩永远隐埋就好了,她不想成为人们的笑柄。“令狐小姐只要听我的话,就不会有人知道。”那人笑得猥琐。

于是,她懦弱而茫然地由他摆布,走进一幢破旧脏乱的房子。在那里他对她做了很恶心的事,她已不愿回想,仿佛被糟蹋的身体不属于自己,心底被曹怿烙下的伤疤不断扩大。两月前驿卒调往外地,她以为总算结束了,却不想……

她破碎地哭诉着,他已下定决心,郑重道:“我愿做孩子的父亲……我娶你。”他要维护她的名节、保住她的性命。她愣过之后,哭得更厉害:“我对你那么不好,你为何不嫌弃我?你真傻。”他憨憨地笑:“我就是傻子,配不上最美的幽兰呀。”即使这朵幽兰被污染了,他也要擦去尘埃,恢复她本来的光彩。

她眼中燃起的希望很快熄灭:“我在服丧时有孕,是陷你于不义,你还是不要管我了。”“我们离开沙州去乡下生养,不用理会那些闲话。”他显示出男子气概,为她树立信心:“总会有办法的,我努力挣钱养家,让你和孩子过得好。”

她感激地泪中带笑,他小心握住她的双手,一开始十分僵硬,渐渐适应了那种相握的感觉。后来她累了,主动靠在他肩上,他搂住她充满幸福,待她入睡以后才笑着闭眼,畅想如何经营他们的小家……

一夜淅沥的秋雨,宋子攸睡醒后,发现瑾姬不见了,宅子里也没有她的踪影。那不是做梦!他发疯地到处寻找,全无她的下落。瑾姬你后悔接纳我没关系,但不要出走啊!

曹恂获悉赶往千佛洞,会合灵遥在这一带找,或许瑾姬想不开要出家。雨后宕泉河水微涨,缓缓漂来一团灰白色。“那是什么?”灵遥冲向岸边,惊见瑾姬浮在河面上,麻布孝服在身下散开,安详地摊着手臂一动不动,然而脸是冰冷的白色。

她对宋子攸食言了,投入水中干干净净了结自己。她不愿一辈子承受不幸的回忆,不喜欢他何必牵累他?

呼喊塞在嗓子里,灵遥掩住眼睛不忍看,曹恂把瑾姬从水里抱出时也淌下泪。宋子攸原本濒于崩溃,得知她的死讯反而镇静下来。他对她的隐秘守口如瓶,大家都以为她是悲恸无法自拔,追随祖父而去。

同窗男生人人伤心,刚送走老师,又送走幽兰般纯静芬芳的她,将她安葬在令狐夫子墓旁。“我们更得珍惜清泉妹妹了。”悼念完瑾姬后,男生们对灵遥说:“在你有清泉妹夫之前,我们都听你召唤。”真正的“清泉妹夫”曹恂悄悄对她摇头,有自己就够了,她若召唤别人他会嫉妒的。

此后,令狐家的房子被远亲得逞收走,宋子攸在书院谋了份文书的差事,仍如往日那样沉闷寡语,也没再说一句反感曹怿的话。可是,心中的怒火在平静的表象下愈燃愈烈:“曹怿,我一定要让你付出惨重代价!”

曹怿从家信中知道夫子和瑾姬去世了,这痴姑娘终于不再骚扰自己了。一阵香风飘过,他丢开信,看着眼前女子曼妙的体态。女子扭脸冲他娇滴滴地笑,他伸手捏住她软软的腰。

堂姐向二皇子撒娇要来一名侍女送给他,说他独自在京城得有人照顾起居,顺便赶走可能勾引二皇子的妖精。他做过任人使唤的小厮,哪里需要人伺候?不过他不介意身边有漂亮女人,自幼长在声色场所,见惯了男欢女爱、逢场作戏,他早已学会这些。

美色并未诱他沉迷荒废,他一边不耽误从太学汲取有用的学问,一边结交各色人物挖掘向上的机会。表面上他既不轻狂也不攀附,不但有书生气的谦恭,而且表现出处事的圆滑,见什么就能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谁都不会反感这样的踏实后生。

虽然家远在边陲,他也从不想家,但他懂得家族越强大对自己越有助益,源源不断向父亲传递京中动向,包括沙州各方最关心的东安王。有时他给堂姐出点固宠的小花招,比如建议不必苛待失宠的阴灵逸,显得贤惠且重同乡情谊。

“殿下说我装得不像,还笑我可爱。”下次见面堂姐高兴地说,看来很合二皇子的胃口。他曾在王府见过一次垂首低眉的阴灵逸,对受到堂姐排挤的她居然有点同情,难道是因为她妹妹……

“你这无情之人,怎么像是动了点感情?”侍女弹了下他的脑门取笑。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你也没有真感情,管我呢?”“是啊,感情最不可靠,可靠的只有银子。”她花枝乱颤地笑。他们都不相信感情,只是各取所需。

东安王即将驾临沙州,阴绍提前派阴灵远和几个官员上京,陪同东安王的车队以随时听候差遣,表达沙州的恭迎之意,也尽早摸清东安王的脾气。曹敬则感到被阴绍占先一步,督促曹恂加紧筹备迎接。

曹恂没那么热心,尽管认真完成父亲交待的事情,但他更愿把精力投到戈壁烽燧的修葺上。那些年久失修的烽燧若能修复,敌人进犯便能及时预警,使军队驰援速度加快。自然父亲不会给他钱与人力,斥他不懂何为重要,边防怎比得了东安王?

等忙过这段,他准备向父母推进与灵遥的婚事,满十五岁她就可以出嫁了。现在他很难偷出空闲天天见她,她从不抱怨什么。小沙可不管,有时他隔一天来,它便用爪子挠他表示强烈不满。

东安王正式进驻沙州的那一日,迎接仪式甚为盛大,曹恂和一名张氏子弟被安排担任仪仗先导,立在大多数人前面,这是父亲有意让他露脸。

明黄的旌旗一闯进视野里,城门外恭候的人们立即下拜。长长的车队迤逦行来,东安王没有安坐车中,骑着高大的骏马稳步当先。曹恂心想,四十多岁的他正如弟弟形容,身材保养得匀称,和气的笑容中透出精干。

东安王让众人平身,阴绍上前恭请入城。曹恂只会仪仗迅速排列在车队两侧,跨上马与张氏子弟一左一右为东安王引路。沿着横贯城内东西的大道,他很好地控制行进的节奏,使东安王充分地阅视全城,也使道旁百姓瞻仰王者的威严。

他还提防地扫视两旁留意危险,目光看向哪里,人群里便有一阵兴奋地动响,似乎都是为了看他。车中坐着东安王的亲眷,有人也挑起窗帘一角看外面。他看见灵遥在靠后的角落望着自己,不好热闹的她绝对是为自己才来,他眼里顿时聚起笑,哪怕被再多爱慕围绕,全不及她温馨地微笑半分。待见到索静君热切的眼神,他轻偏视线避开。

到达王府,曹恂下马和大伙躬身侧立,请东安王进府。东安王走至他身边停下问:“你是曹敬则的长子?”“是,殿下。”他正常答。“本王在京城就听说过你。”东安王朗笑道,扭头看后方:“素璧,把你闷坏了吧?”

但见一名穿着杏黄长裙的少女从车中下来,阴灵远马上殷勤地陪到她身旁。“一点也不闷,父王。”少女容颜出众,令所有人眼前为之一亮,气质中兼具高贵与随和:“我挺喜欢沙州的。”

她挽起父王的胳膊,活泼地笑眸瞧过众人,最后落向曹恂。“你不是小孩子了,不准贪玩。”东安王用溺爱地语气说,任女儿拉着走开,在场的人几乎都无法从脑海中挥去她的模样。

转眼间,东安王的掌上明珠、郡主元素璧已经为沙州每一个人所知。人们交口相传:郡主的美貌沙州无人能及、性格无可挑剔,无处不是优点,无处不得人心。如果说以前沙州最受瞩目的姑娘是索静君,那么如今风头完全被郡主取代。

灵遥听小尼姑们谈论不大信,这其中有多少奉承和夸张的成分?当东安王携郡主拜谒千佛洞,她亲眼看到才不得不服:郡主貌美端丽毋须多言,难得的是地位尊贵如此,竟没有丝毫傲慢派头,穿着朴素大方,即使对普通僧尼百姓也面带亲善。

东安王点名叫上曹恂,曹恂不敢跻身于尊长们之间,主要引导着郡主。元素璧兴致勃勃不住问他,对千佛洞赞不绝口。“我本来容易生病,太后娘娘叫我留在宫里不要来,那多无趣。”她对他说:“我到这里以来身体好得很,这就是缘分吧!”

月上山崖,河边的灵遥和曹恂拉起手。“无人不跟我讲郡主的话题,你怎么一句也不提?”她也忍不住谈元素璧。他不假思索道:“和你相聚的时间多宝贵,我舍不得浪费在无关的上面。”是啊,就这样与他手牵着手,她觉得一辈子也不闷。

“你父亲最近气色不大好,是不是过于操劳了?”这是他认为相关的事。“东安王对下属要求很高?”她的反应不再是厌烦。“是,殿下很有想法,打算开展不少规划。”他接着问:“回家看看吗?”“等一等吧。”她没直言拒绝,坚决的心好像渐有一丁点松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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