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绍带他们进入西侧偏院,天漪和女儿的旧居。青翠草木映进灵遥眼帘,传来芬芳气味,是娘带自己栽种的。秋千依旧悬在树间,随风轻摆;石桌石凳仍在,堆着几片落叶。一切仿佛往昔模样,虽然陈旧却有清扫的痕迹,又似乎全变了样。
“这院落很妙,戈壁上从来见不到。”默铎口中称赞,胡服的他气质毫不粗犷,甚至有几分斯文,置身此处竟不突兀。她心想不要多看他,转向曾经的屋舍。此时无风,她却看见屋门向里轻合一下。
她立刻过去,抓住门环向外拉,里面有一股力量居然与她对抗。一拉一拽来回,她的力量占了上风,随着门被打开,屋里有个人被拉出来。“小姐”安萝向大家抬起绿眼睛:“我只是来收拾……”她偷着翻墙进来,即便小姐不理自己,也要为小姐收拾好。
灵遥抱住她,再也装不了冷漠,安萝大哭起来。“你是胡人?”默铎好奇地问,安萝呜呜地应着。“父女、主仆相聚不易,我们就住这里吧。”他随意地改变:“麻烦阴大人了。”
“不”父女俩居然齐声阻止。阴绍是盼女儿留下,却担待不起突厥人。而灵遥接受不了与默铎同住偏院,她和娘的乐园不容外人侵占,更何况是可恶的他!“鄙宅太寒酸,条件不及驿馆。”阴绍推脱。“没关系。”默铎愈加坚持。
阴家那群无良家眷都出来见客,灵遥料到他们一点没变,一个个眼神猥闪,一边看默铎有多蛮夷,一边看她有多惨淡。不过,她回以大方地目光,看着侧夫人和哥哥们的落魄。
“四姑”侄儿长乐躲在嫡母索丽君身边,想上前却不敢,她发现索丽君的神情竟跟那两位侧夫人相仿。“想不想我?”她回家以来终露笑容,可是没什么能给孩子的。
“小伙子习武吗?”默铎弯下腰,朝他伸出手:“送你这个玩。”他手中是一把小巧的匕首,她不免一愣,他怎么和自己想到一起?长乐兴奋地跑过来,又怕生地看向她。
“收下吧。”她点点头。长乐从他手里拿过匕首,圆脸笑开花:“谢谢姑父!”她的笑意登时僵住,众人都很惊讶,没人教孩子这样称呼他。默铎笑了两声,索丽君拽走长乐,捏疼了胳膊孩子哇哇地哭。
“小孩子乱说的。”她小声向默铎纠正。“应当称我为你的主人。”他说:“你想抬高自己的地位么?”与其做他的奴仆,她更讨厌被视作他的女人。
东安王晚上宴请默铎,灵遥着实没有穿得体面的衣裙,向他保证阴家会为自己置备,才拖到下次再去。全家围坐的家宴,除了阴绍和长乐没人愿理她。“四姑戈壁好玩吗?”长乐被索丽君堵住嘴。“阿遥多吃些家乡菜。”阴绍不停叫仆人给她加菜。她没吃几口:“我想进书房。”
阴绍知道她想看天漪的画像,便领她去了书房,为她掀开精心维护的画像。她伸出手指触到画像边缘,仿佛儿时贴着娘的肌肤……
“不管你肯不肯听,爹爹要说对不起天漪和你,言语不足以表达!”阴绍在她身后激动地说。她说不出原谅,与画中的娘对视:“娘,我挺好的……”她调整着语气:“我在突厥过得惯了,只是不能经常看您,您不必挂怀。”
“有什么苦都跟爹爹说吧。”阴绍边听边落泪,女儿向他转身:“书房里有关于突厥的书吗?”“我不记得有。”他费劲想着:“这能对你有帮助吗?”她状若思索:“或许能解开娘的疑团。”娘一家与突厥的关联,府中难道一丝线索也没留下?
默铎酒宴后谢绝东安王挽留,返回阴府偏院。灵遥与安萝如同迎敌,紧绷地站在院子里。“给你打扫好房间了,在这边。”她领他到自己的卧房,不能让他占据娘的。
“好小啊。”他进屋便倒在床上,拉着要走的她:“你不陪我?”“快睡。”她把他轻推回去,口吻像娘对不肯睡的自己说话。床被散着浆洗过的味道,好闻舒适,很快把他裹入睡意中。
灵遥蜷到娘的床上,抱着娘盖过的被,成年累月的紧张疲累在消融。安萝坐在床边,轻枕在她身上:“好希望小姐永远留下来……不,我们一起去姑苏。”
对于曹恂与曹怿,这是一个不眠而心悸的夜:她回来了,我能为她做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