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去镇上的日子里,林小冬基本一整天都窝在床上,裹紧棉被冻得瑟瑟发抖,要么就是半夜溜到某人的被窝里,抱着人形大暖炉取暖。
顾星斋常年习武,身体的温度也比常人更高,林小冬都恨不得把他绑在自己腰带上,走哪儿带哪儿。
“这几天就别去镇上了。”等再一次接林小冬从镇上义诊回来,顾星斋坐在炭炉前,又再次提起了这件事。
他用手一点一点帮青年冻得发紫的脚按摩,声音沉郁道:“你没来的那几年,清榭镇每个冬天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别把他们想的太娇气。”
“我知道,”林小冬手里捧着暖壶,吸了吸鼻子道,“我不去了。”
之前他只是想着,能不能在义诊的过程中收集到一张好人卡,但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顾星斋一愣,大概是没想到林小冬真的答应了。他抬头问道:“当真不去了?”
“嗯。”
林小冬心道这个地方的人他实在喜欢不起来,虽然也有像王二那样朴实的老百姓,但更多的是无论付出多少都觉得理所应当、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清榭镇上明明不止他一个医生,但因为他看病不收钱,所以那些人有个什么头疼脑热都来找他,就算没病也想着来开几服药有备无患,或者转手卖钱。光是这个月,被他当场识破的、没病装病的人就不下百位了。
这些林小冬都看在眼里。
他想,那些人是不是真的以为,他就是个傻白甜的富家小姐?
嘴上说着感谢,背地里嘲笑他傻,殊不知真正傻的人究竟是谁。
现在的镇上,甚至包括周边的几个村镇,除了大户们自己家养的私人医生,已经没有肯给穷人看病的大夫了。一旦林小冬离开,想要治病,只能跋涉上百里去最近的城市看病,不说路途遥远病人能不能坚持得住,就算真到了大城市,那看病的费用,可不是“倾家荡产”四个字就能简单解决的。
“我想通了,自己在家吃吃喝喝不好吗,非得去那又脏又冷的地方没事找事。”林小冬笑道,“今晚咱们吃火锅吧?”
顾星斋仔细观察了一番他脸上的表情,发现青年的确是认真的,并且似乎没有听到镇上近来的那些风言风语后,不禁暗中松了一口气。
“好。”他说,“我现在就叫人去准备。”
他不知道消息是从哪里走漏的,最初的源头是谁,但顾星斋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股风向的不对。男人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他一把火烧了这座大宅,带着林小冬浪迹天涯去。
反正这里本就不是他们顾家的根,就算烧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顾星斋冷冷地想,无论如何,他不会轻易饶了那个藏在幕后搞事情的人。
*
“你说什么?”在听到下人来报的时候,黄老爷差点儿以为自己幻听了,“你再说一遍,谁来了?”
“真的是京城那位啊老爷!小的若是骗了你,天打雷劈!”那下人也激动得浑身都在打摆子,“他他他就在门口的等您呢!”
黄老爷倒吸一口凉气,立刻提着长衫就要出去迎接。临出门前,他还低头“呸”“呸”往掌心里吐了两口唾沫,对着玻璃窗把头发给抹匀了,这才做出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一路小跑出门:“解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小的罪该万死!”
门口穿着一身官袍的男人闻言转身,露出一张面白无须、阴柔肃穆的脸来。
原来这位“解大人”,竟还是个太监!
“客套话就免了,”他有些不耐地挥挥手,盯着表面满脸堆笑实则紧张到一身冷汗的黄老爷道,“听说,这附近的清榭镇上,有个姓林的漂亮女人?”
“是,是啊,”黄老爷吓了一跳,心道这死太监该不会是看上了林小冬吧,“林小姐的确是咱们这儿有名的人美心善,不知……解大人您找她何事?”
“听到了一些传闻,”那太监总管冷哼一声,他替上面那位找寻长生之法已经几十年了,如今眼见着龙脉垂死,那位的耐心也越来越少了,“你替我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传闻是真的,立刻禀报给我,不许有任何耽搁,听到没?”
顶着解总管阴鸷的视线,黄老爷额头的冷汗缓缓淌下:“是……是,您放心,小的一定尽心尽力!”
等送走了解总管,黄老爷深深躬着的腰这才缓缓直起。
“老爷,咱们该怎么办?”
一旁的下人胆战心惊地问道,这一不小心,可就是杀头的罪过啊!
黄老爷的表情青白交替。他虽然好色,但到底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因为舞会的事情对林小冬也很有好感,然而这次的事情关乎他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实在不能含糊……
“等。”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
“等?”
“对,”在官场混迹几十年的黄老爷喃喃道,“解总管不可能因为一个捕风捉影的传闻就亲自过来一趟,所以终究他只是顺路,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处理。好巧不巧,他又是个太监,对再漂亮的女人都不会感兴趣的,若是这传闻只是个传闻,那过段时间我自会禀报说只是乡民胡闹;但若这件事继续发酵……”
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