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枣?”
略带沙哑的男声在前方鳞次栉比的车海中响起,尾音微微上扬,满是讶异,随着声音,一道高挑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来到流光水榭门前通明的灯光之下。
红枣眼瞳一缩,“庄程?”
叫庄程的男人理着一头精短的头发,穿印着骷|髅的上衣和破洞牛仔裤,面目虽然好看,却有股嚣张的痞气,他漆黑双目紧紧盯着红枣,“小红枣,我真高兴,你还能叫出我的名字。”
戴颂脸色沉下来,往红枣身前迈了一步。
庄程目光移到他身后,懒洋洋说:“庄灵羽,躲什么,你尾巴还在外面呢。”
庄庄像被踩到毛似的一下子跳出来,梗着小脖子张牙舞爪,“你别想欺负我!我叔叔和老师都在这!”
“叔叔?”庄程轻松提起他的后领把他拎到自己脚边,“你只有我这一个叔叔。”
红枣简直毛骨悚然,庄庄嘴里“不务正业”的小叔,居然就是她的大学同学,死缠烂打追了她三年的庄程?!
大学毕业后,庄程再次被她拒绝,一气之下出国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联系过,她也没再听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戴颂注意着红枣的反应,目光越发沉冷,庄程没轻没重地揉了庄庄两下,朝戴颂挑了挑眉,“我认识你,C大赫赫有名的戴教授嘛,老爷子没事儿总夸你。”
戴颂略点了下头,朝他伸出手,“我也久仰大名了,庄总。”
“客气了。”庄程跟他交握,蓦地加大力气,戏谑地等着看他的表情,哪知戴颂居然面不改色,甚至还微微笑了下,骨节分明的手上蓄出更大的力气,握得庄程嘴角一抽,果断地把手收了回去。
他喵的,谁告诉他学习好的都是弱鸡来着?!
庄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不顾庄庄反对,把他拎起来夹到自己腰间,意味深长看了红枣一眼,“当初说好的,五年后如果你还单身,就得给我再次追你的机会,现在五年快到了,我应约回来,希望你别反悔。”
红枣当场就炸毛了,这话要是在其他场合说,她或许还会心平气和一点,可偏偏是在戴颂的面前!在珍贵的,跟戴颂独处的时间里面!
“庄先生,你能不能别再自以为是了?!”红枣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谁跟你说好的,谁跟你有约?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的独角戏,跟我有什么关系!当初差点搞砸我的毕业答辩,我就警告过别再让我看见你,你都记不住吗?”
“记得住,那又怎么样,”庄程没想到她完全不留情面,脸上露出些许痛苦,又有丝无赖,“你不是单身么?单身我就有追你的权利。”
“单身?”戴颂抬起手臂,极其自然熟练地揽在红枣肩上,凌厉地瞥向庄程,“谁告诉你她是单身。”
红枣的世界一瞬定格。
她双眼缓缓睁大,眨都不眨,感受着肩膀上瞬间
像起火了似的温度,颤巍巍用手捂住嘴,一肚子的气全从红透的脸上蒸出去了。
戴颂把矮了自己一头的小姑娘搂到胸前,毫不掩饰地宣告自己的所有权,冷冷对庄程说:“麻烦庄总把孩子还给我,我答应了老师,要安全送他回家。”
庄庄恰到好处地啃了自家小叔一口,庄程手一松,他落到地上,片刻不停地跑到戴颂身边。
“好,好——”庄程气狠了,反而勾出恶劣的笑意,“红枣,只要你们没结婚,我就还会找你,毕竟,我可是特地为你才回国的,你得对我负责才行。”
说完,他寒着脸,目不斜视地和戴颂错肩而过,大步走向流光水榭。
顺便的,还在吃里扒外的庄庄脸上狠狠掐了一把。
过了片刻。
戴颂手掌像刺到了似的从红枣肩上抬起,退开半步,离开那一小块有着她柔暖体温的范围,深深呼吸几下,才攥紧双手,嗓音微哑地开口:“抱歉,我唐突了。”
红枣留恋地垂下头,离开他的身边,夜风一下子就冷了,她颤了颤,闷声说:“没关系,我……我不介意。”
她应该是高兴的,比合照高兴一万倍才对,这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的超级福利。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眼睛和鼻子都酸得要命。
从没有哪一刻这么清楚地看透自己的心,她想要这个人,想回到刚才短暂的亲密里,想奉献自己的所有,换取被他爱上的可能。
十几岁时的学生时代,她像只在荒芜旷野上独行的小兽,而戴颂,则是灰暗天地里亮起的唯一一丛篝火。
尽管几年来她把他们初遇的傍晚拆分碾碎反复回味,思念和渴望已经燃进了骨头里,但仍然不去越雷池半步,只因为那一年燥热的夏日午后,戴颂托人交给她的纸条上,清楚写着一句话。
这句话,在往后无数的深夜,成为噩梦里最残忍的情节,反复戳刺她的神经。
“穆红枣,死心吧,我不可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