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姝跟金庭玉阶围着炉子打牌烤红薯,她看见耶律加央就来气。
“还下着雪,王怎么过来了。”容姝把牌收起来,让金庭去泡茶。
耶律加央坐到容姝对面,他看容姝不像生病的样子,心放下一半,“过来跟你商量一下学堂的事。”
早先耶律加央提过,让小孩儿读书识字,怪不得他知道小孩读书识字快,原来他早就学了,容姝:“王作主就行了,不必和我商量。”
茶水端上来,耶律加央喝了一杯暖暖肚子,“教书的都是你的陪嫁,自然要问你。”
容姝心想,还用得着他们,那你耶律加央汉话说得那么好,直接自己去教呀。“小孩子学汉话是快一些。”
耶律加央点了点头,容姝又道:“不过王学汉话就挺快的。”
耶律加央神色有些紧张,他问:“本王学的很快吗?”
“对呀,我说一遍王就能记住,”容姝低头浅笑,“不知道还以为王早就会说汉话。”
耶律加央一阵心悸,“是吗,我也就还好,不算快。”
容姝看他的样子心里冷笑,叫他以后再装,只是气耶律加央是气耶律加央,正事容姝还是分得清的,乌迩的小孩很可爱,会摘格桑花送给她。
小孩天真烂漫,比耶律加央好多了,容姝想让他们读书识字。
“陪嫁的随侍一共二十五人,其中绣娘织娘共六人,厨子四人,大夫一人,嬷嬷四个,小厮六人,做杂物的丫鬟四个。读过书的只有大夫和绣娘织娘,其他人也就将将识几个字,金庭玉阶是读过书的,若是缺人可以让她们去。”
耶律加央当机立断,“不用金庭玉阶,她们要照顾你。”
容姝点了一下头,她早该发现的,耶律加央说大楚话这么好,她真傻,也不能怪她傻,谁能想到耶律加央会这样。
“那多大的孩子才能读书,”耶律加央问:“在大楚,几岁的孩子可以上学堂?”
容姝想耶律加央读了那么多书,怎么可能不知道,“家中富裕的,三岁启蒙,家境一般的,六岁,也有读不上书的孩子。”
耶律加央道:“那就六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都去读书,其他人若是想读,就开个小学堂,你看这样如何?”
“王作主便是。”
耶律加央觉得容姝今天不太对,用大楚话来说,有点阴阳怪气。
“本王没别的事了,那先回去了。”
容姝微微坐直身子,“慢着,王今天要不要认字,当然,不想认得话就算了。”
耶律加央看着容姝,后知后觉,她在留他。
认字而已。
耶律加央道:“认,好久没看了以前认得都忘了。”
容姝把书找出来,当初为了迁就耶律加央,看的是最简单的《三字经》《百家姓》,耶律加央学的很快,十几天就给认全了。
容姝还以为他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
“你先把原来学的读一遍,再认新的。”容姝靠在榻上,看着耶律加央把《三字经》《百家姓》读了一遍。
“你就是太谦虚了,这不是挺好的嘛,都没忘。”
“平时本王也有记,”耶律加央咳了两声,他看着容姝似笑非笑的眼睛,她刚说的话恍若就在耳边——不知道还以为王早就会说汉话。
耶律加央:“……本王私下也有用功。”
“王那里也有书吗?”
帐篷里有点热,耶律加央擦擦头上的汗,“……是丹增的,本王借来看。”
容姝低头浅笑,“我都不知道王私底下这么用功。”
耶律加央道:“你让我看的,肯定要好好看,还要认别的字吗。”
耶律加央想,今天他得学的慢一点。
容姝道:“要的。”
容姝教耶律加央用的是《诗经》,大约是担心自己露馅,耶律加央这回学的慢极了。
以往看一遍就能记下来,现在看过就忘,跟傻子似的。
容姝:“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耶律加央准备从第一个开始问:“桃是什么?”
容姝轻轻叹了一口气,“桃指的是桃树开的桃花,淡粉色甚是好看,桃树还能结桃子,很好吃。”
好吃的桃子,耶律加央想给容姝弄来。
容姝一个字一个字地给耶律加央解释一遍,然后让他读,耶律加央直接卡在了第一个字,“……桃什么?”
容姝觉得自己是傻才来教这个,他明明记得住,明明知道,还装!
容姝咬着牙道:“桃之夭夭。”
耶律加央这才重复了一遍。
一首读完,容姝让他自己读。
耶律加央挠挠头,“……桃什么,来着?”
容姝把书放下,“你到底学不学的的会,今天怎么这么笨,平时不是这样的,算了,教你别的。”
容姝拿出几张字,“这是你的名字,你先把名字认全,还有这句,一会儿也学一下。”
耶律加央低头一看,的确是他的名字,后面跟着的三个字——是傻子。
容姝见他不动,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耶律加央摇摇头,“没,你教我吧。”
容姝说的毫无压力,“耶律加央,是傻子。”
是骗子,整个人都坏透了。
耶律加央重复了一遍,“耶律加央是傻子,容姝,傻子是什么意思。”
容姝仗着他听得懂也只能装不懂,毫不违心道:“是夸你的意思。”
耶律加央:“……这个我会了,还学别的吗。”
容姝也不好太过分,不然被耶律加央发现就糟了,“今天就先学这么多,你回去吧,下次学之前我再考你,纸你带回去,时常看看。”
耶律加央把纸折好塞怀里,“那本王先回去。”
从容姝帐篷出去,耶律加央伸手摸摸怀里的纸,容姝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他是傻子。
耶律加央怎么想也想不通,外面又冷,雪一直没停,下到第二天早上。
一天一夜,雪直接没过脚腕。
乌迩人都在帐篷里猫着避寒,耶律加央让把人把学堂收拾出来。
也就一天半的功夫,学堂就收拾好了,帐篷离大楚随侍住的很近,总共六顶。
一顶帐篷里面放二十张桌子,一张桌能坐两个人,书也是两人看一本。
来学堂读书的孩子因为年龄不同,所以不在一间帐篷,六岁到八岁在一块,九岁到十岁在一块,十一岁到十二岁,十三到十六岁,因为九十岁的孩子多,所以有两个帐篷。
剩下一顶帐篷是给那些想学的大人用的。
要是在大楚,大人肯定不好意思,在乌迩就不会,他们也想看看自己孩子学的是什么,读的是什么书,比起放牧种地读书到底有什么好处。
至于丢不丢人,学不学得会,他们可没想过,多学几句汉话没准多能和王妃说几句。
帐篷里摆了四个炉子,保准不会冻到孩子,大夫绣娘织娘也没做过先生,只能按照当初他们怎么学的怎么来。
多读多写,不会的多教几遍,然后就是背了,一上午过去,对着一群孩子还没教两页书。
不过等着接孩子回家的大人手里拿了许多东西,多是肉干奶干皮毛,想送给这些教书的人。
他们不敢收,便去问容姝。
容姝觉得乌迩人还挺可爱的,“这次就先收下,就当是束脩,以后别收了。”
孩子们学得慢,反倒是年龄小的学的最快,容姝有时会看他们上课,更多时候是待在帐篷里。
她泡了好多豆子,又让金庭把小磨盘拿出来,闲下的时候就坐在桌子前磨豆浆。
磨豆子是力气活,把泡好的豆子舀进小孔里,然后转动手柄,随着石墨推进,豆子被碾成渣,豆浆混着豆渣顺着凹槽流进小桶里。
容姝累了就让金庭玉阶来,一上午也打了一桶豆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