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颤抖着开口,连声音都变得干涩又沙哑。
“灰飞烟灭了。”郁子修微笑地对着手心吹了一口气。
清风卷起簌簌飘落的粉白色花瓣,一时间飞花若雪。
“师姐,你怎么这副表情?”郁子修疑惑地问道。
江樱樱脸色惨白,像是不认识这个师弟一样,怔怔的望着他。
眼下两人的实力悬殊太大,逃是肯定逃不掉的,她闭了闭眼,终是开了口:
“那只鬼,他罪不至死。”
“奇怪,师姐不是最讨厌鬼修的吗?为什么师姐还会不开心呢?”
郁子修神情带着有些残忍的天真,似在问一个简单的药理小问题。
江樱樱站在原地不发一言。
柔软的草地随着郁子修的脚步慢慢枯萎,飞舞的樱花变为了残破的黄色纸钱,潺潺的溪流不见了,取之而代的是腥红的血水。
他带着沉重的黑暗缓缓前行,停在少女的面前。
“师姐怎么会喜欢鬼修……”郁子修比江樱樱高了大半个头,白到没有血色的手指拉住了她的手,带着她轻轻抚上自己的肩膀。
“当年师姐,可是刺中了这里呢。”
刺骨的凉意传遍江樱樱的全身,她瞳孔微缩,连大脑都停止了思考。
见师姐久久未回话,郁子修歪了歪头,精致的脸上单纯又乖巧。
“师姐方才是想说我冷血吗?可我是冥族,我的血本来就是冷的。”
“但是师姐,你的血就不冷吗?”
永不会落下的太阳终于被无边的黑暗吞没,一轮血色的红月高悬在死寂的夜空里。
郁子修的黑袍比夜更黑,在妖异的月色下,他的身影似乎有些孤独。
他扯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声音很轻,似在喃喃自语:
“是了,师姐一点都不冷血。师姐可是九州的大英雄,一腔热血,大义灭亲。亲手把我这个冥族余孽,打下万丈深渊呢……”
整座仿制的落樱山尽数化为飞灰,连那间小木屋也仿佛被飞逝的岁月所腐朽,终是湮没在尘埃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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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郁子修的身体变为骨头的第四十七天。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原本有血有肉的掌心已变成了骇人的骨骼,浓郁的黑暗力量拼命的试图透过手骨向外渗出。
郁子修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能看见逝者,能看见鬼修与鬼差,能和他们交流……甚至,还能让他们听自己的话。
他小心的隐藏着这个秘密,起初是为了自保,后来则是因为——千玄宗乃是名门正派,郁子修很怕师门会容不下他。
不对,确切来说,他只是怕师姐会容不下自己。
师姐是宗门内的天之骄女,是千玄宗史上最年轻的大炼丹师,是师尊最年少有为的弟子。
这样优秀的人……能接受他的本来面目吗?郁子修不敢赌。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开始被黑暗力量所侵蚀。
开始只是一根小拇指尖,渐渐扩散到一整根手指,现如今整块手掌都变为了森森白骨。
原先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和师姐一同练剑,现在也变成了最想逃避的折磨。
“子修,你已经有一个多月未曾练剑了。”粉衣少女有些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只是师尊两月前刚出关,教了我很多东西。目前还没有领悟完全,不愿轻易拔剑。”郁子修睫毛轻颤,“让师姐担心了,对不起。”
“这有什么,不想练剑就不练,好好的道歉做什么。”江樱樱偷偷凑到师弟耳边:“师尊很好说话的,如果你不想当剑修,可以直接和他商量。”
“整个师门中,子修只同师姐熟……”他轻声道。
粉衣少女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师弟,师尊这次出关后已是半步剑圣,最近几年应该都不会闭关了,慢慢就熟起来啦。”
她继续刚刚的话题:“就是连你也不当剑修的话,师尊现在未出师的三个徒弟里,我是丹修,七……七师兄是琴修,似乎没人能继承照影剑了。”
说到这,少女似乎有些苦恼:“剑圣弟子居然都不学剑,这么一想,师尊好像也有些可怜。”
“我会练剑的。”郁子修眨着眼回答,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早日找到让右手恢复原状的办法。
“其实学什么都一样。”江樱樱笑眯眯地看着郁子修,又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修什么都可以,但求无愧于心。”
郁子修心中微动,想问“那做鬼修呢?”终是有些胆怯地闭上了嘴。
“若是我修了邪异的功法,师姐会不理我吗……”他给自己打了打气,忐忑不安的开口。
“怎么会呢。”面前的少女自然的回答。
“不管你修什么,都是我的小师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