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紫色的琉璃盏中闪烁着ru白色的火焰,此时已是黄昏时分,火焰同霞光交映,房内的陈设忽明忽暗。
萧昭侧躺在黑玉榻上,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一张信纸。
上午冯管家把这封信送来时,被他随手搁置在了案桌上。眼下处理完了繁杂的公事,他抬了抬眼,挑开了这封细细折好的信笺。
果然是与樱樱相似的字体……萧昭觉得有些无聊,自己已经对那个替身说的够清楚了,没想到还是不死心。
五年前,他曾受过一次致命伤,但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伤势刚有好转,就撑着用另一只海螺,定位江樱樱的坐标。
可找到她后,要干什么呢?当初的萧昭没有深想,就像凭着本能相信少女一样,他遵循自己的意愿,来到了少女所在的位置。
小樱樱所在的地点很好找,她回到了那处爬满毒花的密林里,巨大的蘑菇和盛开着的野花簇拥在她身旁,头顶是垂下的几缕藤萝,像一个美丽的梦境。
她轻轻闭着双眼,十指交叠放在胸前,传说中见血封喉的毒草正安安稳稳地垫在她的后脑勺,充当一只自然的靠枕。
萧昭心里一片空白,心神震荡间,终是清楚的排除了一件事:他并非是来寻仇的。
因为眼前的少女,正在慢慢的失去生机。
他轻轻蹲下,试图用手触碰对方的脸颊。围绕在少女身边的花草,纷纷露出锐利的花瓣和叶子作为警戒,树上的藤蔓划破了萧昭的手指,可他分毫感觉不到疼痛。
“谁?”
一息尚存的少女开口了,她的五感已接近于无,声音很虚弱,像被踩踏的秋叶所发出的脆响。
萧昭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持刀行天下,一路走来见多了生离死别,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这样令他喘不过气。
天书没有感情,冰冷地陈述着目前的状况:凝血丹发作,无药可解。
移魂术需要至少提前三个时辰准备,可是眼下,似乎已经没有这么多时间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遍遍地像樱樱靠近,藤萝和草叶试图拉开他的手,鲜血一滴滴落在少女的脸上,宛如盛开的火焰。
或许是藤萝累了,又或许是天快亮了,诡异的森林在初升的阳光里恢复了原状,植物们排队站好,像一株株普通的小花小草。
黑夜结束,朝阳初升,万物欣欣向荣,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没有了这些花草的阻碍,萧昭如愿抱住了心心念念的人,但是他知道——自己怀里的,已是一个没有了体温和心跳的躯壳。
手臂好像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萧昭的视线麻木地下移,发现少女紧扣的十指间,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不是什么法宝,也不是护身符,只是一个普通的白玉雕。
看起来雕的是一个胖了一圈的小女孩,刀工略微有些拙劣,实在算不得什么上品。
……
信笺在琉璃盏中化为灰烬,萧昭眯了眯眼,吹散了灯盏中的飞灰。
他能看出,小樱樱身上是有秘密的,并且还是一个连自己也无权知晓的秘密。
可是这个秘密,早已在五年前,被沉睡在森林中的少女带走了。
恨一个死去的人,从理论上讲,比爱一个死去的人要简单的多……萧昭揉了揉太阳穴,他足够冷静,但还是妄图说服自己:万一对方是另有隐情,万一对方所作所为,皆与那个不能说的秘密有关。
莲藕还魂这种话,骗的了其他人骗不了他。当时小樱樱的身边,根本没可能会有人为她实施移魂之术。
“我比任何人都渴望她活过来。”
灯盏中的烛火燃尽了,新的蜡烛还未续上。萧昭的脸隐在黄昏中,轻轻低语。
只是没办法,还是不要给自己不切实际的希望为好。
看在那个赝品行事作风并未给小樱樱抹黑的份上,他可以容忍对方的存在,也不介意配合对方,为其他人编织一个夹带着谎言的美好梦境。
说起来,华容那个傻鸟不仅信了小赝品的话,对她的态度好像还怪怪的……无所谓了,纵是再相似,对自己来说,假的也一直是假的。
替代品永远都是替代品。
新的烛火被重新点亮,萧昭整理了下衣摆,站起身向殿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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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确认一遍,这里的人类看见我,真的不会攻击我吗?”小纯黑色的眼睛里忧心忡忡:
“来的路上,我发现这座府里也有几只土生土长、道行不高的小妖怪,可人家都有名有姓有编制,我这一看就是外来物种。”
“不会的。”江樱樱很确定:“萧昭不是滥杀无辜的人,他连我都没攻击,攻击你做什么。”
“你知道的,我不像你手段这么多,我很笨,什么都不会……”
小纯楚楚可怜。
江樱樱:“……”
怎么觉得经过这几个月的熏陶,小兔子精比最早的时候进化了。
“他要过来了,快准备一下。”
萧昭每天都要在正殿内办公,公事处理完后,会从湖边的小亭院中经过。江樱樱带着小兔妖早早蹲点,赶在夕阳落下前,逮住了远处走来的盟主。
小纯环顾四周,发现四下无人,小心地变回了人身。
萧昭渐渐走近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修为不低的侍卫。
“盟主大人~”
小纯一下子从亭中窜了出来,把两个侍卫加上萧昭都吓了一跳。
“盟主大人,我是第五州的小妖,追随恩人的脚步报恩,因此来到了您的府上。”
江樱樱悬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许,虽然出场方式奇怪了点,但看起来还是在背两人商量好的台词。
萧昭瞟了一眼小兔子精,冲着旁边的人类少女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现在的萧昭一点都不可爱,她在心中想。
以前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现在吃了几个眼神,硬是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