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绕的烟雾中渐渐现出一只玄色大鸟,个头几乎跟玉苁蓉一般大小,优雅修长的脖颈处有一层泛着幽幽紫光的羽毛,头顶紫色羽冠张开,紫眸紫喙,长长的尾羽几乎托在地上。
鸾凤五相,如今一身高傲正站在乱音琴上的这一坨,赫然正是漠原西的护鼎灵鸟玄鸑鷟。
那鸟被玉苁蓉大老远的召唤过来,亮紫的眼珠一闪,扇扇翅膀从乱音上下来,斜斜的看着玉苁蓉,开口就冒出了一句人话:“丫头,怎么是你?”
玉苁蓉将乱音收回,末了摩挲着琴尾刻着的两个字皱了皱眉,生来的淡然都压不住那股从心底泛上来的森森寒意:“师尊不在了。”
玄鸑鷟道:“原来白虎司没骗我,灵尊也会死。”
玉苁蓉咬紧了唇沉默一瞬,又道:“晚辈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玄鸑鷟眨了下眼,玄紫的眸子里深色光影微动,显然也早已察觉不远处两人身上的织魂法阵,“以命换命,这个时机你选的不好。”
玉苁蓉道:“被逼无奈,没得选了。”
玄鸑鷟扬着颈子忽然叫了一声,空灵而尖利,好像是一声嘲笑:“你们常说人不分贵贱,却又经常会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灵兽和人或许永远不可能在某些事情上达成共识,玉苁蓉攥了一下衣袖道:“此人并非主动剔魂修妖道,晚辈是想拜托前辈,替那人护鼎,我为他织魂的途中不能再出差错,否则会前功尽弃玉石俱焚。”
玄鸑鷟虽然对这种极有可能鸡飞蛋打的术法不以为然,却也不会对玉苁蓉的请求有什么异议,他稍稍舒展了一下形状极其优美的玄色翅膀,扬着羽冠踱步到了山万重身后。
那鸟站在山万重身后,先是顿了一瞬,之后又左右挪了几步,再勾着脖颈四处审视一番,最后终于挑好了一个他觉得十分完美的角度,既不会影响他布阵施法,也不影响他展翅臭美。
似乎一切就绪,才仰着高贵万分的颈子将双翅展开,那巨大的羽翼仿佛是一面流光溢彩的珠玉椒墙,玄黑的翅羽上像是隐隐缀了点点星辰一般,华丽非凡。
玄鸑鷟体型庞大,双翅完全张开更显得英姿雄伟,他翼展微微上扬,紫喙中传出一阵阵异常缥缈的低吟。
随即,玄鸑鷟和他护在怀内的山万重头顶飘飘洒洒落下一层金粉,最终都一点点落于男子身周的一层透明结界之上。
灵鸟的身形也随飘洒的金粉渐渐融于那层结界中,最后只留下一个虚虚的轮廓。
玉苁蓉默默抿了抿唇,走过去将乱音琴放在地上,玲珑玉玦端口的血色流云絮丝丝缕缕荡出玉石,自那层金灿灿的护鼎法阵钻进了山万重中丹田丹鼎。
水千丈微微垂着眼帘,左手还被山万重紧紧攥在手心,就在玉苁蓉挥手拂动琴弦将丝丝灵流汇入他丹鼎的时候,那张先前被他贴在玄榕上的白符忽的闪了一下。
护灵结界将破,恐怕水千丈也就撑不了多久了。
玉苁蓉眉心微皱,在乱音上拨动的双手也略微停顿,她抬头看向玄榕树冠下那十分粗大的分支处,须臾之后,对水千丈道:“或许有一个方法能够救你一命。”
没等水千丈回应,玉苁蓉便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道:“师尊曾经用一件灵器救活了一个已经魂魄离体的孩子,若我也能……”
话刚说了一半,指尖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刺耳的铮鸣声随之而来,玉苁蓉蓦地睁大了双眼,无论如何摔打都没有破损过分毫的乱音琴,眼下正被缕缕金光缠绕着的七根琴弦,竟在此时绷断了两根。
玉苁蓉飞快抬头看向玄鸑鷟化成的护鼎结界。那层罩在山万重身上的金灿灿的壳子赫然已经裂了一条缝,从缝中伸出的黑气顺着织魂补魄的血色流云絮爬上玲珑玉玦。
下一刻,毫无意外的,那个金壳子十分爽利地自行崩裂,骤然现形的玄鸑鷟扑棱着他那高贵华丽的翅膀从山万重身后一蹦老远,似乎被逼急了,丝毫不顾形象地仰着脖子尖叫:“丫头,这东西怎么回事!?”
又惊又怒的话音还没落地,他那漂亮的翅羽先落了玉苁蓉满头满身。
眼见着玲珑玉玦被山万重控制,玉苁蓉此时也怒火上涨,她单手抓起乱音一跃而起,正要冲过去直接挑了那人,却突然被玄鸑鷟的翅膀挡了回去。
那鸟紫喙微张,话语里带着些不敢置信:“谁说那东西没有皆魂?”
“什么!”
玉苁蓉几乎将五指掐进手心,紧锁眉头看向面色苍白的水千丈,咬着下唇探身过去一把掰过那人半垂的头:“你们故意引我为他织魂?司音谷言溪棠的弟子什么时候也跟江娆勾结起来了?”
玉苁蓉紧紧盯着那人,冷冰冰的话语似乎字字泣血:“这么多年韬光养晦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场出其不意,甚至不惜跟我同归于尽么?”
水千丈灰蒙蒙的眸子里几乎一片死寂,自然毫无反应,或许是对方那种四大皆空的无谓模样刺痛了玉苁蓉,忽然一个异常诡异但又似乎非常接近真相的猜测涌上心头。
织魂术开始时玲珑玉玦并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前半段引魂织魂也都很顺利,也就是说,山万重那时的确没有皆魂,而在织魂术进行的过程中,丹鼎里却能够探到魂魄完整。
山万重的皆魂并没有被从魂束中剔除,而是被某种禁咒束缚同化,皆魂仍然存在,只是又不再是皆魂!
想到此处,玉苁蓉只觉得仿佛有一道惊雷劈进四肢百骸,她颓然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玉苁蓉将目光转向渐渐苏醒的山万重,眼眶迅速蹿红:“师尊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不可能,不可能!”
既然山万重并非是被剔除一魂那么简单,能对修者的丹灵任意拆合转变,甚至于能够做到如此炉火纯青的不动声色,放眼修真界,玉苁蓉能想到的也就只有她的师父六壬灵尊。
玄鸑鷟接住几乎濒临崩溃的玉苁蓉,眨了眨一双紫眸,道:“那东西身上刻的禁咒没有灵尊的灵息。”
玉苁蓉泪眼朦胧回头看向玄鸑鷟,抖着嘴唇问:“真的…没有?”
若是一只鸟也能皱眉的话,那现在估计就能看到玄鸑鷟脑门上一堆褶子拧成花。
壬清弦的六个徒弟,他就只见过这一个,玉苁蓉这丫头专修乐术,偏偏性子还寡淡如水,不对,应该说寡淡似冰,不仅无色无味,还有一股要命的冷。
据说是为了帮她悟到乐术的真谛,多年前曾被壬清弦扔到漠原西跟着玄鸑鷟在鸟群里头历练了大半年,玉苁蓉性子淡,从没有过放肆大哭或者开怀大笑那种在旁人看来人之常情般的情绪,如今看着这个连泪都没流过几滴的姑娘委屈成这样,灵鸟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
“真的没有。”
只那一句,玉苁蓉眼中噙着的泪水蓦地决堤而下。
或许玉苁蓉一辈子也就哭了这一次,爹娘暴毙的时候她没哭,被当做扫把星架在祭台上放火烧的时候她没哭,在漠原西被凶兽咬伤她没哭,甚至在师尊溘然离世的时候,她也没哭。
或许是不久前看到山万重从妖化中回神后那种酣畅淋漓的放肆流泪有几分触动。
独自一人从镜图山狼狈的离开,几十年来唯有乱音作伴。在突然得知师尊其实可能并非是她心底所敬仰的那个师尊时,玉苁蓉那尚不足百年的阅历教给她的道理和认知,仿佛在刹那间全部崩塌,一颗心被砸的颤巍巍分不清黑白正邪。
可是就在她处于崩溃边缘时,又有人坚定地告诉她,她没有错。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好似冰山变火海一般陡然转换的情绪让她难以自持,她内心那一堵近百年来水火不侵的高墙轰然倒塌,紧随其后的,便是翻涌而起的滔天巨浪。
几十年来憋在心里从未纾解的愤懑和怒火,似乎都在这一刻化作无尽的委屈,铺天盖地倾盆而下,最后悉数堵在喉头心口,那种疼,远比割肉剜骨来的还要惨烈百倍。
此时的玉苁蓉,与不久前的山万重何其相像,只不过一个是选择忽略强制压抑,一个是心智不全受人控制。
玉苁蓉将整张脸埋进玄鸑鷟的翅膀根里,将窝在心里许多年的泪水一次流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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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废话的科普,鸑鷟,来跟我一起读,月yue卓zhuo~古传奇里的神鸟凤凰,玄紫多者为鸑鷟
蠢作者日常牢骚,心疼一下玉儿小公举,有时候总想感慨,人呐,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憋在心底的事呢
傻凤凰还挺萌的
山水这俩也是花式卖惨,不要打我,顶锅盖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