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散人离开之后,黎千寻对仍留在身边不远的黎氏修者招招手,叹了口气才道:“把子真长老的遗体送回温晓别苑吧,宗主要问什么让他晚上来找我。”
黎氏众人散去后小门边就只剩了江氏一家的人,按照礼数维护四方别院安全的主家董氏的人也很快撤出了沉炎别苑。
至于黎千寻这个奇葩……
董氏修者们已经看见能收他的人到了——晏宫主似乎很早之前就在前院等着,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往近处凑。
黎千寻收了自己的剑和琴,走到琐隐和江上寒身边,看着那个当爹当了十年还手忙脚乱的某人啧了下舌,在人家身边蹲下去拍了拍他肩膀,一点不客气的示意他一边儿歇着去。
在他爹面前一直压抑着自己不敢太放肆的琐隐,突然抓住黎千寻的袖子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平日安安静静礼数周到的小小少年,已经委屈得什么都顾不上了。
“师尊…”江娆在一边已经憋了半天了,可这会儿一时间又实在不知该从何问起。
黎千寻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看站她对面却离得齁远的阴融,无奈道:“没事了,尽快派人去跟董氏解释一下怎么回事,琐隐我来照顾。”
说罢低头摸摸琐隐又给小孩儿擦擦眼泪鼻涕,觉得身边仍旧没什么动静:“嘶,我说你们都别在这儿瞎等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啊。”
江娆那边三个人磨磨蹭蹭转身要走的时候,黎千寻看着那姑娘又不放心似的嘱咐了一句:“见到董术不要生事。”
江娆又不傻,她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便抿着唇点了点头:“娆儿明白”。
过了大概不到一盏茶时间,黎千寻便牵着琐隐从里头出来了。
江上寒虽然也有别的事要做,但这个时候,当然不论什么事都没亲儿子的事重要,这人也没走远,被嫌弃出来之后又遇上晏茗未,他也抱着剑一声不吭等在了影壁边。
前江大宗主向来不怎么待见晏茗未,而晏宫主跟江上寒也实在算不上熟,这俩虽然并排站着,看上去却跟两棵看门树似的,树枝距离远到连蜘蛛网都连不上。
琐隐已经不哭了,微微抿着唇低着头走到江上寒面前,哑着嗓子怯怯喊了一声:“父亲。”
江上寒还是担心,带着问询看了眼黎千寻,黎千寻笑笑:“没事,带琐隐回家好好休息,一连六天的试炼孩子太累了。”
照规矩说,乐术试炼中止,琐隐和所有同期乐术系童修弟子都是要重新再考一次的,主动放弃一系全场会按未通过合格线处理,也就是自动淘汰,即使琐隐前五系总分遥遥领先,有未合格项的弟子也没有资格参与金字名帖排名。
江上寒虽然不太在乎这个,但听到要让琐隐提前回去之后还是极轻的皱了下眉,低声应道:“嗯。”
黎千寻抱着胳膊靠在白玉影壁侧边儿上,歪着脖子看人父子两个走远,才转过身往里头挪了挪,眼尾一翘笑着问道:“来吧天才,说说你看出什么了?”
晏宫主一把抓住他的手,认真道:“说了能不能换今晚陪床?”
“啧啧,奸商就是奸商,我要说不能你就不说了是吧?”
晏茗未弯起唇角笑了笑,忽然身子前倾抱住他在耳朵上咬了一口,明明那么清冷的声音却总是能说出特别不得了的话:“晚上不行就现在。”
黎千寻耳朵根被弄得痒得不行,夹着脖子正要张嘴回他几句,影壁后头从大门处进来一队江氏的修者,前边的十来个年轻人拎着剑一时都愣在原地,后面的几个还没越过影壁的一个接一个撞到了自己前面的人背上,随即便响起了一片特别做作的咳嗽声。
那动静,简直像夏日雨后突起的满池蛙鸣,却把不远处大水池石头影里没朋没伴儿的真/蛤/蟆给吓出一个跟头。
“哈哈哈哈哈!”等那群好似突然就结着伴一起得了晚期肺痨的年轻人都走没影儿,黎千寻指着晏宫主涨红的耳朵笑得直不起腰,“还说要把我就地解决呢,我以为你多厉害结果就这点儿本事…哈哈哈哈……”
其实晏茗未并不容易害羞黎千寻是知道的,那人的脸皮有时候比他这个老流氓还厚。
估计是因为刚刚江氏那些年轻人故意弄出来的动静太刻意,再加上他趴在人家肩上笑得直抖,这让晏宫主刚放出去的狠话、豪言壮语顿时萎成缺水小白菜,觉得没了面子所以才会不好意思。
等黎千寻笑够了直起腰,晏宫主才抿抿唇从自己袖子里摸出一张折得很小的纸递给他。
“什么东西,你之前就有线索怎么不早点说?”黎千寻摸了摸自己快笑裂开的腮帮子,接过来一边展开一边问道。
纸上是一幅画得很精细的地形图,其中一个形状很眼熟的地方用笔标红,不止这些,这张图的笔法风格他也很熟悉,黎千寻皱了皱眉抬头问道:“娆儿画的?什么时候画的?怎么在你手上?”
晏茗未道:“江宗主给我的,或许是…想让我转交给你。”
黎千寻又问:“东边的海底,你去看过了?”
晏茗未点点头:“阿尘,我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但我曾看到过还有一个地方也有同样的东西。”
黎千寻一惊,挑眉道:“还有?”说完又恍然,“哦,你是说遥岚附近那个。”
“遥岚!?”黎千寻说完晏茗未却惊了一下,他之前只是隐约猜到黎千寻去的地方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一个,但是却没想到竟然就在遥岚。
黎千寻又惊,他眨眨眼:“嘶…你说的不是遥岚,那是什么地方?”
晏茗未道:“芒山南麓一个比较隐蔽的谷中高地,叫荼蘼岭……”说到此处他稍顿了一下,皱了皱眉又道,“阿尘你知不知道三百年前玄门众修大战噬灵蛇妖之事?”
黎千寻若有所思:“听说过。”
“芒山噬灵蛇妖一役,据说精确位置就在荼蘼岭。”
“哦——……”黎千寻咬着嘴唇拖着长音应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他自己琢磨完之后,看着晏宫主又问道,“你是不是觉着噬灵蛇妖跟豢龙棋田有关系?”
“嗯。”
晏茗未牵着黎千寻的手腕两人一起转过身,面对着白玉影壁内侧慢慢向后退,一步一步退到距离影壁后大水池一尺左右才停下。
此时正好是午时中,太阳在正南向,阳光从侧面扫过影壁,两侧都几乎没有影子,影壁内侧在十几日前黎千寻也大致看过,不过当时没有太注意影壁上的浮雕,就连外侧的那副,也只是粗粗看清什么景儿和什么字联什么横批而已。
白玉影壁是整块石头做的浮雕,质地虽不均但却极其通透,日头强的时候几乎可以透光,正午时分,从内测适当距离向外看,隐约能够看到外侧的浮雕图像与内测重合,而经过影壁自身厚度阴影加深,原本的内外两幅图就被完美的融进了一副图中。
当日黎千寻以为外侧那面的浮雕图是“日月同天迎潮图”,既是“迎潮”,就须得是“涨潮”时才有的景象,而“涨潮”,只存在于傍晚,所以很自然地便将从东向西看过去的一幅图当做了“左月出、右日落”。
但其实不然,浮雕上浪峰平静甚至趋于圆滑,从西向东看过去的时候,便成了沙丘错落的大荒之上的“右月落、左日出”……
所以,日月同天确实没错,但并非日落,而是月落。而内侧阴影稍浅的浮雕纹样,又是视野极高处俯瞰的连绵群山,盘伏于大荒之下。
而在影壁左下角,最近的一颗歪脖子青松旁,赫然有一只高昂脖颈正打鸣的大公鸡……
“这是…司晨昴日?”黎千寻恍然道。
晏茗未道:“是,我记得斜月台的楼阁花绘之中有一个惯用纹样,重叠额枋两端描字,统一用的同四个字。”
“什么字?”
“斜月曈昽。”
斜月曈昽,斜月台所对应的,竟是“昴日”。
风月谷同为“斜月”,此外,遥岚还有两个dú • lì的门派,比翼宫和狼青藤。在昴日同属的西白虎七宿之中,对应毕月乌、奎木狼。
所以西方遥岚一系,日、月之外,一个看似不甚和谐的“木”字,却又恰好与豢龙棋田四方别院中的董氏住所“沛机别院”布局属性相合。
黎千寻一边看一边咬牙切齿地琢磨,这么块破石头戏还真他娘的多啊,一千年前就能算计这么多东西,董玄董青姐妹俩得少活多少年……
琢磨完了之后却又觉得奇怪,他得知这事儿终于能牵扯上噬灵蛇妖的时候,要把它跟豢龙棋田和董氏琢磨出点什么关系的话,风满楼的身份这条线索是不可或缺的,可这事儿晏茗未又是从哪知道的?
鼻子灵闻出来的?还是耳朵尖偷听到的?
黎千寻实在好奇,他碰了碰晏宫主:“就这个…凭什么说噬灵蛇妖跟豢龙棋田有关系?”
就在黎千寻等着洗耳恭听他是怎么想到的时候,晏茗未笑了笑,道:“因为地狱兰。”
“嗯??”
“阿尘,三百年前被黎宗主斩杀的噬灵蛇妖,是地狱兰的寄主。”
“……嗯”黎千寻看着明明清骨玉姿一表人才的晏宫主无语了一会儿,又眨了眨眼皮才道,“所以…这事儿跟这块白石头有联系?”
晏茗未又道:“若噬灵蛇妖当年真的被黎宗主所杀,地狱兰又是如何落到董氏手里的?”
黎千寻挑了挑眉没吭声,晏茗未便又接着道,“若当年噬灵蛇妖并没有死,而是金蝉脱壳被人所救,之后彻底改头换面在别处偷生…”
黎千寻点了点头,道:“你怀疑董术和士家一门是噬灵蛇妖的后人?”
“是,你问我看出了什么,其实不是我,是果果,果果随身携带的法杖可以感知地脉变动,论法道会第一日刚入夜,果果就感觉到了异常。”
黎千寻微微皱了下眉:“机巧术?”
“对,是无岁山人一系的机巧术。所以试炼结界破裂的那一刻我就留意董术的动向,你离开之后,我有意让果果在结界内留了两个简单的机巧漏洞,可董宗主并未认出那是什么。”
“哎呦…”黎千寻听着忽然倒吸了半口凉气,“晏茗未,我们似乎忽略了一个人啊。”
晏宫主轻轻点头,两人同时开口。
——“于睦。”
“沉炎别苑这座影壁,也是豢龙棋田棋盘底下机巧布局的关键点是吧。”黎千寻靠坐在大水池的石栏杆上朝影壁指了指。
“嗯。”
“啧,这个无岁山人身份很可疑啊。”
“嗯…”晏宫主应声时难得迟疑了一下,斟酌后又道,“阿尘,既然江宗主的阵法布局是被新的机巧局所困,为何你当时却故意对我说是百鬼丹与布局相冲?”
黎千寻闻言稍愣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晏茗未等他的后半句。
“…江与舟,是什么人?”
………
七情散人扛着禾初九,带着一肚子气头也不回一下的飞快出了豢龙棋田,又很快出了东平……其实说快也快不到哪里去,毕竟某人只是随手在董氏一个小弟子身上借了把剑,无品的白剑,不是那种定制的有名有姓的灵器佩剑,无品白剑可以借了不还,方便。
只不过用着不那么顺手罢了。
七情散人御剑行至临水镇时天都快黑了,镇上大约是要提前准备重阳节会,靠水的岸边栈道早早就架起了各色的圆灯,他没准备在人多的地方现眼,只不过一看到映着灯光的粼粼水面,脚底下那没出息的剑就像只趋光的飞虫似的总往亮堂地方钻,不自觉将剑下行离江面越来越近。
行到距离玄榕树顶不过几丈远的时候,树底下突然冒出一声弦响,七情散人脚下打滑差点把初九扔出去,他定了定神,将剑停了缓缓落地。
云水谣上还没布置灯架,树下黑咕隆咚简直伸手不见五指,七情收了剑将初九安顿好,自己循着声音来处走了过去:“你怎么比我还快?”
话落,玄榕主干处,蓦地亮起一团略带赤红的贫弱灵火,微弱的光线后,赫然是一个单手执琴的半大少年。
“绿水。”
——是江与舟。
※※※※※※※※※※※※※※※※※※※※
急着赶剧情,
复更找手感也得赶剧情,顾及逻辑就忽略文法,所以讲话有点糙
但即使以后我自己看不下去要修,也不会改动剧情线和细节
我只是有点。。语无伦次_(:з」∠)_
真的语无伦次了,似乎丧失了基本的语言能力_(:з」∠)_
从文档复制过来的时候都不知道里头带线索预留的方括号和提示有没有删干净,
要是还有你们就当没看到,我回头再删...笑哭.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