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娘,现在怎么办?”瑞香从地上爬起来。
“先看看东西是什么。”温鸾收回视线。
瑞香口中称是,忙掏出方才偷来的东西。温鸾低头,见那不过只是一张叠了又叠的纸,一时有些诧异。
“八娘,看样子这是从老爷的书房里拿出来的。”松香问。
温鸾不语,小心翼翼拆开纸。展开的纸上,沁着劣质的墨香,略有些刺鼻。上头留的字,也分外潦草,分明是匆匆忙忙间誊抄下来,而写字之人更是不通文墨,只会依样画葫芦。
她仔细去辨认上头的每一个字,确定这上头誊抄的就是她阿爹的手书,写的都是漕粮的事情。
她看了一遍,却是再不想看第二遍,匆忙将纸塞进袖子道:“走,去找阿爹!”
她不敢浪费时间,怕那仆役回头发现东西不见了,又回书房一趟,就把瑞香留了下来。自己带着松香,快步去找温伯诚。
昨夜喝多了酒,一直折腾到今早温伯诚才歇下。
换作平日,温鸾哪会这时候去闹她阿爹,心疼还来不及。可一想到袖口里藏着的东西,她便心急如焚,到了爹娘的院子便要求见。
顾氏身边伺候的两个大丫鬟正在门外候着,见温鸾这时候过来,神情焦急,只好先将人拦了拦,转身进屋通禀。
不多会儿,门开了,顾氏连头发都没梳,只拢了件外裳,急匆匆出来:“这是怎么了?”
她手一伸,摸着温鸾的脸,心疼道:“怎么这么凉,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看一看?”
温鸾摇头:“阿娘,阿爹醒了吗,女儿有急事要同阿爹说。”
“醒了醒了,听说你急着要见他,你阿爹哪里还躺得住。有什么事,进屋说。”顾氏说着回头吩咐丫鬟去厨房将早膳送过来。
可温鸾一开口,温伯诚哪还有胃口能吃得下早膳。
早膳送进屋子时,他整张脸都是青的。
“甘霖这小子不到八岁就在我身边伺候,我自问对他不薄,他年纪小小在温家拿的就是小管事的月银,结果竟还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温伯诚气得不行,温鸾轻声唤道:“阿爹,我怕他回过神来发现东西不见又去书房再誊抄一次,就让瑞香留在了那里。只是瑞香防得了他一时,防不了一辈子,这件事我们得想个办法才行。”
温伯诚面色微紧:“一个下人,还不至于胆大包天,让他吃里扒外的那个人只怕有些身份。”
温鸾自然知道这些,她也不怕温伯诚这时候退缩。二房在阿爹的手里,能最终成了如今的模样,连长房也不得不退避三尺,说到底是因为阿爹有办法。
她给温伯诚斟茶:“漕粮的事,女儿不懂。可我知道,这是大事,从前咱们家不敢沾,以后也不会沾。”
她不知道上辈子为什么会沾上漕粮,但这辈子万不能再让人把温家推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了。
她想着那些凌乱字迹里的几句话,动了动嘴唇,没问出口,只暗自想着往永安顾家送信试一试,兴许能从顾大恩人那儿问出点什么。
不是大官也没什么,国子监博士,一定懂很多东西。
温伯诚点头:“温家是商人,也是地主。从前你太爷爷还在的时候,温家就有规矩,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什么地步,都要遵循温家三规。”
温鸾目光炯炯:“一不强买强卖,哄抬粮价,二不新陈惨杂,低品高卖,三不碰漕粮,行的端正。”
温伯诚欣慰颔首:“对,这是温家三规。温家发家至今,谨遵三规。漕粮我们可以交纳,漕粮背后也的确水深,但在漕粮上动心思的决不能是温家的人,更不能被人利用,坏了规矩,也乱了国法,做祸国殃民的事。”
“温家的规矩,整个凤阳都清楚,会是什么人让甘霖做这事?”顾氏蹙眉,一时有些想不明白。
温鸾心底隐隐有怀疑的对象,可到底不能明说:“阿爹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梦啊?二房败了,阿爹阿娘还有四叔和阿兄都没了,大伯占了温家的田产……偏偏又这么凑巧,四叔他们也听到了大伯和季世伯说的那些话,会不会真的是……大伯他们?”
温伯诚也有了怀疑。
只是单纯怀疑没有证据,什么都证明不了。
温鸾也知道这点,轻轻叹了口气,觉得心口揪着疼。想到还要给恩人写信,问问漕粮的事,她就有些坐不住,忙寻了个理由离开。
她前脚才走,后脚温伯诚就重重叹了口气。
顾氏亲自绞干面巾给他擦脸,嘴里道:“你也不必这么忧心忡忡的,事情还不清楚究竟,兴许只是同行相争呢。”
温伯诚这次却眉头紧锁,握了妻子的手,叹道:“只怕是有人在背后想要对付温家。”
他看着携手同年的妻子,想着当年出身显贵却甘愿抛弃一切,同自己私奔的女人,低声道:“我不放心,还是送你们去永安避一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