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会儿就盼着信上能多说点高兴的事,她也好回头与老夫人说说,逗人开心。
拆开的信里,只有薄薄一张纸笺。
温鸾一时有些吃惊,展开一看,忍不住弯了眉眼。
纸笺虽少,可上面满满当当写满了字。
他说甘州离永安极远,若是走陆路,要三月才能到,再花约莫半月时间,就能从甘州行至边塞。要是改走水路,可缩短至一个半月,中间要换数次航船,过几次山峡。
他说途中经过一地,当地民风朴素,因土地贫瘠,自朝廷广开科举后,世人就皆以读书为出路。家中但凡有子弟能读书出头,全村都会为之欢喜。他路过时一路所见,即便是街头商贩,也能识一二字,得空便拿了翻烂的书籍在旁苦读。
他还说,有地有有别于永安的风光,没有高大的建筑,但每一栋房子都是黄土夯实,坚不可摧。当地的马因为生得十分高壮,速度快,体格大,被当做牛一般使唤,可轻松拖动石料木头,不知疲倦……
顾溪亭就这么在一张薄薄的纸笺上写了许多路上的见闻,就仿佛是在写游记,笔触简单,却栩栩如生,隔着文字叫人忍不住心神向往。
温鸾看得入了迷,咬着嘴唇,又从头细读了一遍。
她从前只晓得顾溪亭在国子监当的是博士,得知他其实还是皇城司的人,她又觉得指不定国子监博士的位置不过只是人前的摆设。
可她小婶陆家姐姐又说,他在国子监名望极高,六元之才并非虚有其名,就是陆大人有时都只能甘拜下风。
在翰林院的四叔和阿兄也说,若不是他不肯,朝中因着名望,想招他为婿的人比比皆是。哪怕女方上男方家提亲说出去有些不好,顾家的门槛都可能早被踩烂了许多回。
她哪知道什么文采,过去看他寄来的信,也不过就寥寥几笔,说一说漕运漕粮的事。
这一回,却像是在说着故事,叫人一会儿功夫就沉浸其中。
温仲宣来寻时,温鸾正在看第三遍。
她逐字逐字地在看,就好像要把顾溪亭心里说的每一道风光都记在脑子里,一时间连瑞香引着人进屋都察觉不到。
“这是……顾家三表哥的字?”
头顶上突然传来男声。温鸾吓了一跳,把信摁在胸口,抬起头,见是阿兄,这才松了口气:“阿兄怎么突然吓唬人?”
温仲宣屈指敲了敲她的脑门:“是你看得太认真了。”他指着信,问,“三表哥的信?”
温鸾点头:“嗯。说了些甘州一路上的见闻。”
“你倒是和他关系不错。”温仲宣哼道。
温鸾笑嘻嘻放下心,去挽兄长的胳膊:“阿兄不高兴?可是阿兄都好久没来看我了,回回去东柳巷,都只能见着小婶和小大郎。阿兄跟四叔成日里在翰林院忙,怕是把八娘都忘了吧。”
“谁敢忘了你?”温仲宣笑。
目光落在纸笺上,他又说:“你与三表哥……”
温鸾歪头。
温仲宣哭笑不得,摇摇头:“算了。也不是什么紧要事。”
他说着递出封信:“阿爹寄来的。”
温鸾吃了一惊:“阿爹的信,寄去了东柳巷?”
温仲宣没答。温鸾接过信,信口开着,显然是早被拆过了,厚厚一叠,写了不少。
温鸾展开信看。
那些不太好看的字,果真还是出自她亲爹的手笔。
温仲宣在旁道:“阿爹原是随着押解犯人的队伍往永安来,但路上出了点事被绊住了,可能得再晚些才能过来。”
这些没写在信上。显然是有另一封信,专门写给叔侄俩的。
温鸾手里的这一份,全然是阿爹往日嬉嬉闹闹的语调,拿着不成样的字,写下大大咧咧的句子。
一时说路上的风光,说太阳像路边刚出炉的烧饼,烫得人直流汗。
一时又说瞧见拳头大的蛤蟆,半夜跳到温伯起的头上,不知道带了什么脏东西,叫人起了一脸的蛤蟆包。
她看得出神,知道阿爹心情不错,心底一时没了担忧。
晚些来就晚些来,总归人好好的,温家好好的,这就成了。
“对了。”温仲宣突然出声。
温鸾抬头。
他笑了笑:“四叔从翰林院出去了。”
“去了哪儿?”
一甲二甲多入翰林,其后再有圣上从翰林调人入其他地方。
叔侄俩去年转正翰林院编修,不到一年的功夫,温伯仁就有了别的去处。
温仲宣笑:“刑部比部司,任员外郎。”
比部,刑部四司之一。专管朝廷各部审计。
温鸾跳了起来:“我去给四叔准备升迁礼物!”
温仲宣哈哈一笑,不慌不忙把人拦下:“除了你亲手绣的那些东西,送什么都行,可别再叫四叔挂着你绣的荷包出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冷空气,大家穿暖点啊,别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