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太子……太子的确生了一颗仁德之心,却仁善得不辨人心,将心怀不轨的禹王视作至亲之人,连圣上的话有时都不定会听,却对禹王听之信之。
如果太子回宫,即便温伯起和季成圭真招出了禹王,太子也定会有所阻拦,甚至认定是栽赃嫁祸。
顾溪亭倒没有他那么担心,淡淡道:“知道就知道吧,陛下还在,太子也不过只是殿下。”
一个还没有登基的太子,一个已经被圣上恼怒的太子,根本就无须担心。
尉迟善叹口气。
过了一会儿,他跟上几步,道:“大人,你身上的伤如何了?弟兄们都在担心你。阿麦回来说你为了救那位小娘子的父亲,身上的伤又裂开了……”
顾溪亭摇了摇头:“无事。”
他原是要去天牢,听得尉迟善在身后不住念叨,突然停了脚步。
尉迟善一愣。
顾溪亭忽然问了一句:“我的伤又裂开了,你说,她会不会担心?”
“谁?”
顾溪亭眉头轻轻一皱。
尉迟善回想了一下,啧了一声:“堂堂六元才俊,为着个小娘子没了主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素只与勾栏瓦舍里的那些女子来往,我哪知道正经人家的小娘子心里头会想些什么。”
尉迟善笑:“我往日里受了伤,不论去哪处,那些女子总是会擦擦眼泪,疼惜地望着我。这里头几分真几分假我是不知,但是,顾令端,我的顾大人啊,你要是说的是那位你拼了命也要救的好妹妹,但凡有心,她总是会担心你的。”
顾溪亭嫌弃地看了看他。
尉迟善摸摸鼻子:“还去天牢么?”
“不去了。”
顾府。二房。
温伯诚见着了曹老太太,顺便也见着了爹娘赴任后,留在永安照顾妹妹,看顾二房的七郎。
他拿着看女婿的目光,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把人打量了一遍。
末了,一辈子没读过几本书,认不了多少字的温二老爷还要装模作样校考一番。
要不是顾氏阻拦,只怕他就已经开口,要七郎把什么《春秋》、《礼记》、《周易》都背上一遍。
“为啥不让我校考他?这小子看着长得还不错,说话也挺好的。”
回到温兰院,温伯诚有些不解地问。
顾氏瞪他:“你那肚子里若是有点墨,我也不拦着你校考七郎。”她往人前一站,嗔道,“你知道《春秋》、《礼记》、《周易》分别都有多少字?你要七郎都背上一遍,还不知还背到什么时候。”
她顿了顿,惋惜道,“八娘自小像你,不爱读书,若不是天资聪颖,只怕连与人说上两句典故都难。我是瞧着七郎不错,可到底还没问过八娘呢。万一八娘不喜欢读书人,难不成你还要押着她,嫁一个日后三句话便跳出一句诗文,五句话就道一声之乎者也的女婿?”
那当然是不行的!
温伯诚自己想了想,都忍不住摇头。
“我先前瞧你兄长嫂子是个好的,七郎虽然是后来才养,那定然也是个不错的孩子。可仔细想想,你阿娘,我岳母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让八娘嫁到这里……”他咳嗽两声,拉拉妻子的手,“藻娘,我有些舍不得。那个……七郎他能入赘不?”
顾氏一愣,随即笑着拍了他一下:“你且先问过八娘的意思吧。”
丝毫不知自家爹娘把主意打到了七郎头上的温鸾,还在松柏堂内陪着李老夫人吃茶。
新进的茶叶,透着诱人的清香。可再诱人,她喝多了也觉得口舌有些发涩。
李老夫人叫了十三娘来。
十三娘叽叽喳喳地好不热闹。
一时说十娘偷偷买了街上的帕子,装作是自己绣的,送去了李府,却叫李府寄住的那位表小姐一不留神戳破了慌,恼得甩了好几只杯盏。
一时又说九娘与那禹王长子见了面,对方有些痴傻,得知九娘是自己日后的妻子,乐得一连几日差身边的小太监往四房送礼。什么珍珠鸟,什么草编蟋蟀,甚至还有长相怪异的石子。
四房大老爷夫妻俩嫌弃,想丢了,九娘却都小心翼翼收了起来。还仔细给人送了自己亲自纳的几双鞋垫和一身中衣。
“我记得九娘姐姐出嫁的日子似乎近了?”温鸾问。
十三娘笑盈盈正要作答,屋外却是传来了另一人的声音。
“八月末,就要出嫁了。”
温鸾扭头,顾溪亭自门外大步入内,双手一拱,行礼道,“祖母,两位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