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王心机深沉,派人在外头到处说什么凤阳大水,天下大乱,简直会令人笑掉大牙。
而且,目标太过明显了。
“那会不会是有人想要趁乱做点什么?”瑞香开口,见自家八娘看过来,手忙脚乱地比划道,“譬如说,是为了给大家添点乱?或者是……想让圣上做点什么?”
添乱是真的。
让圣上做点什么……
温鸾冥思苦想。这种乱七八糟的民谣,能让圣上做点什么,设祭坛祈求神明快点把雨水停下来?
“啪”。
温仲宣猛地握拳,砸在自己的手心里:“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温鸾看他。
温仲宣啧啧两声,道:“今日翰林院里在说,早朝时有大人上奏称,凤阳大雨,兴许是因为东宫至今尚缺,陛下没有立储的关系。当堂请求陛下能尽早立下新太子,好让老天平息怒气。”
“……”
太子未立,所以老天爷看不下去了,让凤阳接连数月下雨,从而警告圣上应该早日立储?
“那它咋不在永安下雨?”
瑞香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说完瞧见屋里三人都盯着自己看,她嘴唇蠕动,嘟囔,“不是、不是应该这样么……那凤阳多远呀,下雨警示圣上的话,直接下在永安,或者就下在皇宫顶上,那才明显不是。”
“这要是真下在皇宫顶上,”温鸾捏了捏鼻梁,“大概朝野上下要闹成一团了。”
说不动,钦天监得逼得跳大神,然后各种老道神僧都被人送进宫里作法去了。
瑞香“唔”了一声,问:“那三郎,朝里都怎么说。真有人信这说法?”
温仲宣点点头:“信啊。不过也都是些不信装信的人。”
他屈指点点桌子,“宁王可是在凤阳呢。这一个两个的还不知到底是禹王的人,还是是后宫那位嫔妃的家人。”
温鸾笑笑,喝了口茶。
有风吹开轩窗,她扭头望向窗外的一小片天空,月亮隐没在半片云朵背后,暗沉沉的,瞧不见点滴星光。
与此同时,凤阳邝县,顾溪亭护卫着宁王,迎着风雨站在下游,催促身边的人往上游去固堤。
忽然从远处传来轰隆声,而后有无数人接连大喊:“决堤了!决堤了!”
还不等顾溪亭看清上游的情况,就见水花翻滚,卷着无数木桩、沙袋,甚至还有人一路翻涌而来。
不过片刻功夫,岸边的所有人都落入了水中。
湍急的水流向东去,将人几番沉浮,很快没了踪影。
十天后,朝野上下收到了凤阳决堤,当地死伤无数,宁王被水卷走,彻底失踪的消息。
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正是早朝时分,满朝文武哪怕前一刻还在互相就政务争论不休,这一瞬全都沉默下来,齐齐看向了坐在龙椅上的圣上。
圣上没有流泪,他沉默地坐着,威仪不变,但谁都知道,宁王失踪对于圣上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在长长的沉默过后,圣上冷静的向六部做了关于凤阳的全新部署,命令他们即刻从各部挑选出合适人选,前往凤阳支援当地救灾情况。这些布置完毕,他这才提起了宁王。
“写信告诉宁王的人,无论是生是死,务必找到宁王殿下。将人……将人给朕带回来。”
做完这一切,早朝自然也是开不下去了。百官退下后,张德望着坐在龙椅上寂寥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宁王殿下……
还没等六部派出去的人到达凤阳当地,朝廷又收到了新的消息——宁王的尸身被找到了!
据说是被水卷走后,凤阳知府特意派人没日没夜地搜寻,终于在一处河岸旁,找到了被冲上岸,已经泡得肿胀的宁王尸身。
自宁王失踪的消息传来后,圣上就身体抱恙,不再宠幸后宫,便是皇后都不能轻易见他。
而当张德颤巍巍地将宁王已死的消息告诉他,圣上一口血,直接呕了出来。
“陛下,凤阳知府薛巡说,宁王的尸身他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派人护送回宫,以免……以免潮湿腐坏得厉害。”
张德说完,躬着身,不敢抬起头来去看圣上的神情。
几个小太监手忙脚乱地给圣上擦嘴,擦去地上的血污。另有宫女急匆匆地跑去传唤医官。
大殿内,乱成一团,圣上的呼吸声却沉重地没有被丝毫盖过。
“宁王……真的死了?”
“是……”
太子废了,宁王死了……
他余下皇子,皆十分年幼,他说不得压根等不到那些孩子成年就会过世。难道……真要把一切都留给……
禹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