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心头说。
……
“你能把这一切恢复正常吗?”
“只要我恳求山姆,应该可以,但是,那么做大家都会消失吧?他们已经好多年没有生病或者衰老,也许已经活过了一个常人的寿命极限。”她担心地说,
“也可能解除这一切,他们又变回那副讨厌我的样子。”
“而且,你也会离开,丢下我,我再次变得孤独一人。”
“所以,抱歉我做不到,金眼哥哥,你跟我一起留下来吧!”
“雪蕊…”罗伊目光抬高,扫过这景色怡人的花园,又迅速回到女孩儿纯真甜美的脸蛋上,叹息道,“问问你的内心,你是宁愿继续待在这个自我编制的理想之境里,还是结束这一切?看看外面真实的世界。”
“也许外面会比红山镇残酷,但也可能会比它更有趣。”罗伊沉声道,“如果你不愿意,不如带上山姆·古恩瓦瑞的项链,跟我一起离开红山镇!”
……
“我、我很害怕…”少女语气急促,连手指和牙齿都在打颤,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嘶嘶声,“如果解除了这一切,红山镇又会发生什么?到时候,大家都不在了,万一你丢下我跑了呢?”
“我说到做到,如果我能出去,”罗伊微微扬起下巴,直视她的眼眸,一字一句地保证道,“我肯定带你一起,我以猎魔人的名誉起誓!”
“也许你是对的…”雪蕊似乎从他坚定的表情中获得了一丝勇气,自言自语地说,“你从一开始就对我那么友好、耐心,帮我完美地实现了两个愿望,让我体验到很久不曾有过的快乐。”
“可我把山姆先生给你之后,这一切都消失了呢,包括你也消失了,我很害怕…我不想你死。”
“不会的,我保证…”罗伊再次强调,并朝她伸出了手。
“好吧…我相信你,金眼哥哥。”少女白瓷般的皓腕伸进了衣襟,纤手捏住了一枚吊坠,接着脸色怔然,“山姆先生又跟我说话了…”
“说了什么?”罗伊紧张地问。
“我把它给你,红山镇会改变。”
“那等等!”罗伊心头一颤,对方那句“相信”,让他改变了想法,“我打算继续在红山镇待一段时间,找找看有没有更稳妥的办法,离开这里。”
雪蕊闻言默然良久,忽而仰起脸冲他甜甜一笑,梨涡,贝齿,精致的五官,让她美得好似雕塑,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不用了…就在刚才我已经做出决定…”她明明在笑,然而眼泪却不受控制地顺着白净的脸颊滑落,她手指发颤地拭去泪珠,“金眼哥哥说得对,与其自我欺骗,不如出去看看。”
她朝他靠了过来,金色的马尾辫在脑后跳跃,翠绿的眸子满含期待地凝视着他,
“你会带我一起走的,你不会抛下我一个人,对吗?”
“嗯!”
她双手捧出了一枚吊坠,重重地塞进猎魔人掌心,那么用力,仿佛要把生命和灵魂都交出去。
而罗伊摊开掌心,豁然看到一个古怪的男人雕像——敕旗母马客栈里,那个法师装束的男人,然而一晃眼,雕像表面骤然大变,变成一个浑身皮肤覆盖骨刺和角质交错的狰狞甲胄的诡异人形。
漆黑和绯红的光芒在甲胄表面流转不定。
额头一对向后弯曲的羊角、脸色黝黑,带有黑玫瑰般邪气纹面。
而嘴角浮现一抹戏谑的笑容。
“哈哈哈,你抓到了我,干得漂亮!奖励给你了,但你千万要抓稳!别让她从指尖溜走!”
它冲猎魔人眨了下眼睛,后者如遭雷击,身体乃至灵魂都开始战栗。
……
“金眼哥哥,我感觉不太舒服…”雪蕊突然拧着眉头,轻唤了一声,纤细的身体开始发软。
罗伊捏紧吊坠,上前一步,把她搂在怀里,紧张地端详她的脸。
“你哪里不舒服?”
“痛。”
“帮帮我,有什么在烧我…好痛,帮帮我!”她精致的五官迅速扭曲变形,裙摆外的脖子上,手掌上,小腿儿上,皮肤开始龟裂,先是浮现水泡,然后就像被火烧过一般变成丑陋的猩红结痂。
“啊!”
她开始放声尖叫。
不!
“雪蕊,坚持住,会有办法的!”
罗伊紧紧搂住这滚烫的,热得灼人的娇小身躯,表情冷静中透出疯狂,下一秒打开包裹,取出了收藏已久的橡实,喂进她的烧起水泡的嘴唇。
屏气凝神地观察。
神色惨然。
橡实无济于事,变化仍然在继续。
雪蕊浑身都变得通红透出血色,皮肤开裂融化,露出破损的肌肉、惨白的骨骼。
“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声中,那枚吊坠绽放出无尽的苍白火焰将两人淹没,天摇地动。
猎魔人脑袋像是炸开一样。
末日降临了吗?
周围万事万物都在动荡。
他的心脏被谁紧攥着,他喘不过气来。
他就像站在悬崖峭壁之间,四面是流水。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女孩死死护在怀里,缩着身体。一动不敢动,甚至不敢往下看。
下面是万丈深渊,凛冽的罡风不停刮来。
如同成千上万把刀子在剔他的血肉筋骨、生不如死般的煎熬。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死死地抱住怀里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渐渐消失,他耳边响起一股猖狂的笑声。
“唔哈哈!”
……
“你究竟是谁!你对她做了什么?”
“吾名桑吉恩,我不过是按照她的想法,让她恢复本来的面目。”
“但你忘了吗,这也有你的功劳!”
“人心不足,这就是贪婪啊!如果她安于现状,那么这里一切将继续维持下去,只要我的力量还在!”
“可你引发了她心底的贪婪,让她亲手毁灭了这一切。”
“不愧是喝赢我冠军。现在,你可以获得比赛的奖励,她属于你了!”
“唔——”
眼前无尽的白光逐渐褪去,七孔流血的猎魔人睁开眼睛。
哪怕用掉了激活,生命和魔力仍然降到了半分之十以下。
这里是?
一片废墟。
杂草丛生,房屋焦黑,四处尽是断壁残垣。
破烂的门框下、荒芜的庭院前,随处可见干枯的腿骨和头骨,时间太过久远,钙质都流逝大半,变得纤细而灰败。
这地方至少上百年无人居住,彻底沦为废墟。
那个安居乐业,民风淳朴的红山镇,真的只是一个幻象吗?
他看了眼身前,那枚吊坠诡异悄然化作一把长剑,十字护手,剑刃雪亮爬满精致符文。
正是敕旗母马中见到的那一把。
可为什么,橡实没起效?
“金眼哥哥,我想起来了。”怀里的雪蕊气息奄奄,她和红山镇一样面目全非,她变成一个重症烧伤病人,恐怖的脸颊朝着他,只有那只左眼仍旧翠绿、纯真,闪闪发光,
她就像一朵枯萎凋零的花朵。
“原来我在那天已经死了。”
她伸出左手手,放进了猎魔人温暖的掌心,右手摸上他的脸,有气无力地说,
“金眼哥哥,别哭…别丢下我。”
“嗯。”
手臂垂落。
女孩儿安详地闭上眼,停止了呼吸。
她的身体忽而化作一阵破碎的白光,飞进那柄长剑。
剑上涌出一道模糊朦胧的人影,依稀可见她金色的马尾辫在剪肩头跳跃,碎花的裙摆飞扬,冲他甜甜微笑。
这把剑变得灵动至极,仿佛一瞬间被赋予生命和灵魂。
而剑柄上铭刻一个名字,罗伊在敕旗母马客栈时看不懂。
但现在他知道那叫做雪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