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血红赤足,踩在了他的脊背上,打断了他的神通,将他踩向大地!
两处战斗在同一时间发生。
尚彦虎、薛昌、郦复的绝杀,也迎来了不受外力干扰的最后时刻。
尚彦虎的拳,薛昌的戟锋,郦复的气箭,几乎是同一时间落下。
而后他们看到了,无比灿烂的光!
不对。
这一幕并不发生在目识中。
在神魂的世界里。
在那辉煌伟大的蕴神殿中。
姜望的灵识显化之身,从那高高在上的神座起身。
他握着他的长剑,眸光好像洞穿了有形无形之距离,看到了他的全部对手。
咆哮如潮的灵识,冲出元神海,覆盖了靠近他的每一个人!
神魂仿佛“听”到了海潮声。
那是何等磅薄的力量!
独属于姜望的灵域,第一次铺开在现世。
起先它是荒凉的。
但是有火。
这是充满生机的、可以孕育希望的火。
这是熊熊然烧的、可以焚烧灵识的火!
火焰就此铺开了。
在磅薄的灵识助推下,有焚天灭地的力量。
这个简陋的、尚不能说完整成型的灵域,却本身就带给了尚彦虎等人极大的威慑!
近身的尚彦虎和薛昌,几乎是同一时间铺开了各自的灵域。
但还未等到完全展现灵域之风景,便迎来了最直接的碰撞。
灵识与灵识的碰撞!
抛弃了一切花俏的对决,就像是用自己的脑门去砸敌人的脑门!
尚彦虎的灵域范围,有方圆五百丈。
薛昌的灵域范围,是方圆六百丈,
郦复的灵域范围,有方圆七百丈。
而姜望的灵域,铺开到尽头,方圆一千丈!
并不是说灵域的范围越大,修士就越强大。但灵域的范围,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体现修士灵识的强度当神魂之力迎来质变,可以干涉现实时,灵识的碰撞就有了最残酷的面貌。
胜者如神临之,失败者是瞎子聋子,伸手不见五指!
当然此刻姜望并不具备那种压倒性的优势。
三座灵域直接撞碎了!
可以干涉现世的灵识,在三人身周几乎形成了乱流。
灵识的巨大损失,使三个人都有短暂的晕眩。
自然尚彦虎的拳和薛昌的载戟,都乱了势头。
喷噗噗!
尽管姜望第一个自晕眩中回过身来,勉强梳理精神,做了极限的闪避,还是不免被几支气箭穿身!
其中有一只甚至贯穿了胸,擦着心脏而过!
避过了灵识斯杀,郦复第一时间散去气墙,迫近前来shā • rén,却也只来得及做到这里。
痛上了眉头,姜望的剑,却近乎本能地割向敌喉。
尚彦虎的灵识不如薛昌雄浑,可是他却先一步把握自身。与姜望只是前后脚的工夫,拳头归于霸道,
再一次坚决地落下。
真是有着钢铁般的意志!
铛!
以拳退创!
他彻底打出了凶性来,一拳快过一拳,一拳重过一拳。
“重玄遵的神通我已经见全了。怎么你还能得住一门吗!?姜望!耍与我看!”
轰轰轰轰!
恐怖的拳头,恐怖的嶙峋神通,恐怖的浑钢劫身!
尚彦虎的拳法并不追求无漏,只追求极致的势,极致的杀伤。而他的浑钢劫身,让那些漏洞,并不成为漏洞。
他的确有拳见姜望五神通的资格!
那藏于虚实之间的杀意,是薛昌再一次组织的进攻。
怕你恨见!"
姜望只道了一声,而后瞬开声闻仙态!观自在耳!
在一瞬间便获得了堪称繁复的声音情报踏步如电,险而又险地避开了尚彦虎和薛昌,遥遥伸手,对着正杀向重玄遵的触让一按!
他的身上还在流淌鲜血,根本来不及处理。
可他的姿态是这样酒脱!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握全局!
人身有脊柱为龙,能引八风为虎龙在通天海,虎在身外身!
八风之中,有一者,名为不周。
不同于三昧真火之于火界。
姜望能够早早地融三味真火于火界中,却难以将不周风化进龙虎。是因为火界本就是以火为基础,无涉其它。而对传承自故肠帝国的龙虎来说,八风若是失衡,术的基础就毁掉了。
如今成就神临,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点。
甚至于以不周风拟化八风,使之均衡,犹带杀意!
所谓明庶风、清明风,景风,凉风,间阁风,不周风,广莫风,融风。
此八风者,天地之用。
擒住脊柱,是人身之根。
显现神魔之身的触让,就此在空中一顿。甚至于体表有几根幽蓝血管,被绕身的八风给撕斯破,飘荡着一缕缕触须般的血丝,
他恐怖的力量顷刻便将八风挣破,反手镇压通天海,
但重玄遵已经一个翻身,反越他的后背,月轮刀顺势抹过,斩入脖颈半截!
鲜血如瀑狂涌,像是在半空展开了一张红布。
触让却似无甚大碍,连声痛吼也没有,只将后肘一撞如推山,轰向重玄遵的面门。
终是只打中了一角白衣。
及时抽身的重玄遵,修忽一折,却是已经靠近了姜望的战团,顺手一刀,便斩薛昌!
此时此刻,姜望正和尚彦虎、薛昌杀成一团,当中还间隔着郦复试图锁定战局的道术。场面上已经落入绝对的下风。只是以韭夷所思的灵巧和预判,才能一次次解开杀局,勉强维系。
薛昌没料到重玄遵伤成这样,还敢胡乱参战,险些被让打死,还敢来撩拨他阳陵侯蒙味神通的无功而返,好像让他被小觑了!
他的身体由实转虚,避开了刀芒,又自虚转实—一铛!铛!铛!
他身上的肌肉炸响,竞然发出编钟的声音。
恢弘,浩大,演奏一曲古老的赞歌姜望曾经饮过一种名茶,叫做“乐候醉酒”,茶盏形如编钟,茶沸自击得乐,令人听而忘忧。然而彼声与此声相比,几是不值一提!
虽是天下之名茶,怎及大夏封侯之神临?
活灵活现的阴阳鱼,跃飞在薛昌的身后虚空里,
他已是动了真怒,他的力量毫无保留!
双戟翻落下来,是他最强的一式杀招一如歌!
往事已千年,岁月如歌咏。
把虚幻的历史,杀进真实里来。
把真实的重玄遵,抹消在时光里!
此刻,郦复配合尚彦虎,压着姜望在打。
此刻,触让的神魔身正在急速靠近,
此刻生死悬于一线,重玄遵却仍然直视着薛昌!
这一次他机变百出的身法不再显现,他以一种难以言说的勇气,在如歌的载锋里,直面,直行!
寒亮的载锋映照在他的眼眸中,像是棋盘上的白子叠上了黑子。
一颗崔璨的、美丽的事物,就此碎灭了。
最后一次碎灭!
他一直在保留自己的星轮,为此在先前的逐杀战里,连胳膊都丢掉了一只。如此在凶险至极的逐杀里,保留了最后两次使用机会。
在这场战斗里,他并不把星轮当做保命的手段。
而是杀死敌人的契机!
上一次用于杀死靳陵。
那么这一颗…送给薛昌!
星轮碎灭的同时,他的刀已出手。
这是最后的力量。
这是他重玄遵,最后的骄傲!
日月星三轮斩妄刀,已经失去了星光。
但仍然可以斩去虚安,斩杀真实!
刀锋横抹!
那一条高高跃起的阴阳鱼,被直接斩成了黑白两色,各自化开。
进虚幻中的薛昌,像一个泡影破碎了。
他被斩灭在虚幻里!
那编钟之声犹有余音,如歌戟的余澜仍在前涌。
一只坚决的手,抓住了重玄道的后领,将他一把甩开,使已经力竭的他,避免了同归于尽的结局!
而代价呢?
倏忽至此的姜望,回旋一剑,斩开了愈见凶房的触让,
对于尚彦虎那绝不给喘息之机的拳头,他不得不翻掌接上,结成祸斗印,手笼幽光!
诚然这是绝妙的印法,神临之后更见威能。
可尚彦虎的拳头,怎可轻接?
幽光当场被打爆。
姜望的左臂,直接被轰烂了。在风中飘卷的,只有残破的、空荡荡的半截袖管!
痛苦不自觉地跳在眉头上。
姜望那赤金色的眸子,一瞬间消退了不朽之光!
好似是他的乾阳赤瞳都被生生击溃,无法再维持。
然而此刻,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过了飘渺的幻影,如似天地混转!
人世间!
谁曾见我五神通?!
见我歧途者!
谁能不死?!
命运在这一刻,开放了选择!
尚彦虎穷追不舍的一拳本已经临近,却忽然感受到一种极端的恐惧。
拥有浑钢劫身的他,不知怖惧何来!
此时此刻—
神魔触让正在极速逼近,将空间都碾出了爆响。
气息衰落至谷底的重玄遵,已经被甩得极远,像一只断线的、无力的风筝。
身显铁灰色的尚彦虎,拳对半边青衫已殷红的姜望,拳劲鼓荡的是风云!
而大袖飘飘的郦复,竟然反手一抓,自心口位置,抓出一支朱红色的笔!笔杆上是镂刻的夏国文字,
记录着一种种不可磨灭的精神或日前赴后继,或日薪火相传,或日舍生取义,或日兼济天下!
他的灵觉最是敏锐,最是感受到了一种莫测的恐怖力量。
因而以笔而书,拿出了搏命的手段。
指姜望而斥日:“侵国不义,shā • rén不仁,当遗臭千古,用骂名而诛!"
朱红色的笔摇动起来。
冥冥之中拨动了某种末知。
古来笔如刀,骂声可shā • rén!
无者可杀乎?
断章取义而后可杀!
未行不义者可杀乎?
移花接木而后可杀!
活在一张口,笔写两面人。
与义者盖不义之棺,为不仁者披仁者之旗。
是为神通,朱笔!
此神通本是勾杀生死。
早先开发此神通的人,是朱笔一落不能移。
后来神通拥有者,则展现了更可怖的力量,既能颠倒黑白,更可积毁销骨。
说起来,这门朱笔神通,在儒门修士的历史中,也不算多么罕见。
但在郦复用来,竟然史笔如铁,功过自磨!
竟有了一些因果循环的味道。
无怪乎近些年来,他多次要与薛昌再争虎台,薛昌却避而不理。
真已经到了一种恐怖的境界!
可是在这个时候—一吼!!!
神魔身的触让在怒吼!
几乎是毫无征兆地,他骤然就爆发了极度恐怖的力量。
那幽蓝色头盔中,两团魂火之下,原本应该是口鼻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幽暗的、吞噬了所有光线的游涡。
自那旋涡之中,有着寂灭感受的、无形的波纹,就此扩散了。
神魔触让最强的杀招一神泣!
与异兽融合的他,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力量,可心志也由此受到赤血鬼蝠的冲击。
况且一人一兽都是在重伤状态、意志虚弱的时候融合,嗜杀的本能本就难以压制。
这让他第一个陷入歧途!
他当然有足够的意志,控制自己将杀意对准齐国天骄。
可是杀的选择有很多。
此一刻他对姜望的杀意膨胀到了极限。
这一式神泣,是不分敌我、无差别覆盖的恐怖杀招!
在声音的世界里,它几乎达到了神临层次的顶峰。
像它的名字一样,足以让神明悲泣!
姜望一瞬间七窍流血,独臂握住的长相思,几乎也在惠鸣那是剑灵正在被推毁的哀声。
但与此同时。
拥有浑钢劫身如尚彦虎,痛苦得直接在空中倒翻,头朝下倒栽向大地挥动史笔如丽郦复,当场握不稳朱笔,半跪空中,抱头悲鸣!
触让一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幽蓝色的魂火跳跃,停止了【神泣】他不该停止!
拥有声闻仙态,掌握观自在耳的姜望,对于音杀之术的抵抗力,远远强过尚彦虎,远远强过郦复哪怕是在神泣持续的过程中,他的七窍流血,他的长剑颤抖,可他握剑的手也没有动摇!
触让这边神泣刚停,姜望就已经拔身而起。
他的眼中有血泪,嘴角有血痕。
身上的青衫,已被鲜血染了大半红,
可是他已经穿身纵过了郦复身前其时也。
郦复半跪抱头,如在忏悔。
姜望只身掠过,是仙人罚罪。
于是一剑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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