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谁大声喝了一声彩。
一时之间,环形看台上欢呼雷动。
既是为燕少飞清醒自制,不争魁首,挂剑而走。
也是为吴询宝剑赠英雄,不强论成败。
当然,不同的人,思考的层面绝不相同。
燕少飞选择挂剑而去。
或许有别的考量,或许只是他自己的骄傲使然。
个中因由只有他自己知晓。
但对魏国来说,这却毫无疑问,是极具智慧的一步。
在此届黄河之会所有的外楼天骄里,斗昭和重玄遵完全是独一档的存在,超出其他天骄一头。
除了他们之外,没人有资格登顶。
他们打得差点同归于尽了,你魏国的天骄上来捡个魁首,谁能服气?
齐不服,楚不服。
天下都不服。
那么这个“魁首”所代表的利益,你一个不在天下六强中的魏国,拿得住吗?
根本不具备夺魁的实力,却最后夺了魁,那就是德不配位。
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燕少飞在这种情况下摘魁,是祸非福。
所以当他挂剑而去,吴询才欣然接受。
虽则早前燕少飞在魏国与魏帝相约,要捧回一魁。
但魏国君臣其实并没有这个指望,事实上他们的底线是打进正赛,期待就是八强而已。
燕少飞名列外楼场四强,已经是意外之喜。
要安安稳稳拿到相应资源,还要好生准备一番。
现在连到手的魁首都放弃了,谁还好意思为难你四强的资源?
至于吴询还剑燕少飞……
这观河台不仅是天骄之会,更是列国之会。
要争名的,可不仅仅是天骄而已。
为什么那么多天骄誓死不退,把前途无量的生命,交付在这短暂的一场战斗里,投注在演武台上?
因为他们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是身后的国家。
荣誉有时候比胜负更重要。
所以越国的白玉瑕,不肯“捡”一个正赛名额。
所以堂堂真人曹皆,故意为难一个小小的触悯。非是为难触悯,为难夏国耳。
吴询乃堂堂魏国大将军,当然懂得这个道理。
魏国之声名,他时时都要维护。
莫说只是一柄早已赐出的得意剑,便是再有十柄当世名剑,该送的时候他也送了,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当燕少飞的背影,消失在liù • hé之柱外。
人们这才意识到,又有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
这届黄河之会的外楼场,谁为魁首?
唯一赢得了争夺资格的燕少飞,自称天下第三。毫无疑问,第一只能在斗昭和重玄遵中产生。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斗昭和重玄遵,代表了两种极端。
是两类全然不同的天骄。
斗昭只摘有一颗神通种子,只有一门斗战金身,但将其开发到了极致。凭借自己超卓的战斗天赋,圆满掌控斗战七式,刀术通神,凝聚斗战之道,成就绝顶天骄的外楼层次战力。
而重玄遵则几乎代表了神通内府的最高成就,身具天府,五府摘下五神通。每一门神通都开发到极致,凭此成为绝顶天骄,踏进外楼之后,也拥有外楼境的顶尖战力。
以神通论,斗战金身再强,也无法跟重玄遵的五府神通相比。
以拳脚兵器而论,重玄遵跟斗昭……根本没有可比性。
他的日轮砸人之术,虽则稳准狠,但着实难以与顶级天骄媲美。五神通之拳,强的也是道途和五神通之光。最擅长的刀术,也没能达到甘长安的层次。只是在斩妄神通的催动下,又驾驭日月星三轮刀,叠以重玄之力,才有了不输于天人五衰的可怕。
双方都在自己优势的领域,做到极致。
纵观整个外楼场正赛上的所有表现,他们都可以说是不相伯仲。
无论是战斗意志还是战斗才华,都没有可挑剔的地方。
在单对单的交锋里,也战至最后一刻,打成了平手。
然而武无第二,世间岂有并列之魁?
余徙并没有考虑多久。
他救回了几乎被斩首的斗昭,和马上就要衰竭的重玄遵,散去清光,负手而立。
对着众人说道:“燕少飞主动弃赛,甘为第三。那么齐国重玄遵、楚国斗昭,并列黄河之会外楼场第二。本届外楼……无魁!”
这是一个有些遗憾,但也合乎规则的结果。
余徙作为黄河之会正赛的主持者,他只需要对黄河之会的规则负责。
事实上纯以规则而论,斗昭和重玄遵已是输了。
只是魏国人懂得进退,才出现这样一个结果。
黄河之会这样的场合,更不可能等斗昭和重玄遵养好伤后再打一场。
余徙的话出了口,便是最后的结局。
这话说完,他环顾一周,只道了声:“明日内府争魁!”
便脚步一转,消失在演武台上。
演武台上,斗昭和重玄遵各自躺在一边,俱都奄奄一息。
基于黄河之会的规矩,余徙保住了他们的命,但却不可能耗费巨大精力,彻底恢复他们的伤势。
这是齐楚两国自己的事情。
当然也用不着谁来催。
今日重玄遵和斗昭的表现,毫无疑问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他们的未来,也是可以预期的耀眼,都是各自国家的宝贝疙瘩。
几乎余徙前脚刚走,后脚齐楚两国的强者便已冲上演武台。
大齐春死军统帅曹皆将重玄遵抱下演武台,大楚恶面军统帅伍希则就在演武台上治疗起斗昭来。
总之是一个比一个重视。
当然伍希很快就也带着斗昭离开了,因为冼南魁上前表示,接下来还要抓紧时间,确定内府场的最后一个名额……
不过在外楼天骄之战结束后,这一场名额的决选,确实也没有太多人关注了。
已经见识过极致灿烂的风景,再回头看内府场的选拔赛,实在让人难以提起兴致。
就连姜望都起身离座,打算好好调养,为明天的正赛做准备。
而不知在什么时候,与liù • hé之柱并立的六位至尊法相,也已经消失。
环视四周,liù • hé之柱两两中间,仍是那朦胧恍惚的样子,看不真切。
至于那位敖先生,也不复存在,只有华椅空空。
颇有华章似梦付白纸的感触。
……
……
却说重玄遵被曹皆抱下演武台,齐国这边立时涌上来一群关心的人。
如重玄胜李龙川他们这般来观礼的齐人并不算少,此刻难免为本国天骄牵挂。又是骄傲,又是担忧。
王夷吾是第一个冲到曹皆旁边的,若不是知道曹皆的本事,他直恨不得自己出手救治。
重玄胜更是动情地握住重玄遵的手,热泪盈眶,声情并茂:“兄长,家族之事,我一力承当。汝无虑也!”
重玄遵的伤差点当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