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楼的龙舟穿过终点的那一霎那,江边好像听不到一丝的欢呼声,相反,整个江边一片哀号,到处都是嘶心裂肺的哭号之声,这种痛彻心扉的声音不是家里死人了,而是无数人的盘赌输了。
十几个地下赌场盘口的东家也压根没想到这次威远楼竟然吃了春、药一般划得这么卖力,众人眼睛看得真切,不是别家放水,是威远楼实打实划得好,动作娴熟划一,节奏稳健这胜得实至名归。
别的不说,就说威远的楼的龙舟明眼人一看就是花了大心思设计出来的,完完全全奔着这场比赛来的,虽说其他几家人也实力相当强劲,可是终归胳膊拧不过大腿,跟官府还是棋差一招。
就是这意外可让庄家乐开了花,他们每一个盘口这次收入只怕少的都有十几万贯不等,港口几个大盘甚至有数十万贯,全是各地的大商贾下的大注。
因为没人会压威远楼胜啊,哦对了,临开赛前十五那天来了几个生面孔,不押别的只押威远楼,押的也算多,众人只当他们是脑残,现在一看这些人怎么这么有眼光,不过一个盘口要赔的不多就是了,最多的也就一两万贯。
他们是不知道,一个一两万贯,十几个盘口赌场加起来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乡绅士族们一看威远楼这次竟然夺冠纷纷凑到看台上与赵惟宪还有黄少平道贺,这个结果便是两个州府主官也想不到。司方行乐得嘴巴都快合不上了,赵惟宪将他唤到跟着只是说了一句:“司将军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本官记下了。”赵惟宪的一句话,乐得司方行嘴都快歪了。
蒲庚气急败坏,这些个懒鬼好吃不做,最后关键的时候给他罢工不干,眼看着胜利在望竟然变成了倒数第一。吴青廷哪里还会在乎谁胜谁负,为了表忠心早就将约好的彩头奉了上去,只有蒲庚还杵在原地不停地骂道。这一输六万贯钱没了,丰州的一个好庄子也没了,这可是继上次一百万贯的大欠条之后,又在他心口上扎了一刀。
梁川打鼓得两手脱力,紧张加刺激感让他在比赛时一时忘记了疲劳,一比赛完,两只手臂完全抬不起来了,再看看这此囚犯,个个死狗一样趴在船上,大口地喘着气,也是累得不轻。现在可不是放松的时候,等赶紧上岸换人,万一被人拆穿了自己这罪过可就大了。
一行人没等上岸便将衣服脱得差不多,光着膀子留着下裤,岸上高纯十分紧张,因为他也怕这事被人抖出来,火急火燎地将囚犯们掉包由手下押着,一队人扯下面具捂着脸撤离了江边。
梁川欣慰至极,对着众人道:“今天有劳各位了,我梁川一言既出四马难追,晚上定会好好犒劳各位。”
囚犯们累得脸色发青,虽然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脸,可是这脸是他们自己挣的,个个昂首挺胸,与其说他们是囚犯,不如说他们是一群战士,梁川看着他们,要是能改造改造他们,说不定也能成为一股力量,因为这些人不仅听话,而且舍得卖力,能收买到他们的人心而不是再依赖武力暴力来胁迫他们。
蒲庚不情不愿地拿出钱,这钱是用担子挑的,上面还绑着大红花缎,这钱不是论数而是称斤的,由下人挑着一担担挑上看台。吴蒲两个大老爷虽然各有心事,也得腆着一张跟人家赵惟宪赔笑,输了还得笑呵呵地说赵大人领导有方。
他倒是想争一争说威远楼队不守规则,不过看吴青廷那乖顺的样子,再者输也输得这么彻底,咬咬牙还是咽下了这口气,何必再找不痛快。
司方行的手下兵士换好衣物后,梁川拿了水往他们脸上手臂上还有背部洒了一点水,装成是汗流浃背的样子,就是脸色太淡定了不太像,一群人个个披红挂彩地走上看台,接受赵惟宪的检阅。
赵惟宪就有风闻这次比赛威远楼队不被看好,他也知道这些衙役兵丁的德性,拼命的事绝不可能指望他们,倒是完全出乎意料,前有高干后有司方行,竟然还都是带兵的料。赵惟宪将彩头分与了领队的司方行,司方行却说道:“禀大人,这次大赛之所以能夺魁全赖梁川出谋划策这彩头我不能收,请大人赐与梁川或是队员们!”
赵惟宪一听此话更是欣赏不已,将不贪财士为之死,为将者不居功自傲不会冒领手下的功劳,这是古之仁士的风范
“司将军真有孟尝武侯之风采,这钱你便自收下,本王相信你定会赏罚分明。”
整个龙舟赛持续了近半天的时间,直到中午才宣告结束。
江边的人纷纷的散去,凡事都有个渐进的过程,龙舟原来就是比划船的体力活,至此以后清源以后的龙舟赛参赛者大多模仿梁川的做法,生生将这一门活动变成了一项技术活。
江上的水手们有学有样改进了龙舟,又在龙舟之上设置了司鼓手,甚至还增加了司旗手等等,龙舟的盛况一年比一年隆重,清源的百姓除了上元中元,还有开海祭船这些日子,每年就盼着这端午的龙舟赛,甚至远近几个县城的居民也纷纷慕名而来,龙舟的人数从十八人变成三十六人,再变成四十八人,而龙舟的队伍也从六支变成十二支,十八支,三十六支,千年来生生不息,成为宝贵的文化遗产。
这项活动谁也说不清到底是北方(长江一带)先兴起,因为他们要纪念屈子,还是南方先引领,毕竟他们的技术已大大超过北方,不过所有人都记住的是,龙舟已经生生印在了所有华夏儿女的骨子里,有些棒子还想来争遗产,简直可笑!
梁川并没有跟着上台去领奖,比赛结束了这事好像就与没有干系了,现在他想的就是收拾清楚回凤山等着抱娃娃。在流散的人群中,一群人突然找了过来,竟然是输了赌约的蒲庚。
本以为这笔赌资会收得分外艰辛,没有竟料中那份爽利,没想到蒲庚毫不拖泥带水,脸上是一脸黑水,嘴里却是痛快地道:“庄子你明天让人去交割一下,钱晚上我就差人拿到你店中,你使的什么妖术,全城的人没人看好这只咸菜一般的队,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让你相信他们能赢的?”
梁川笑了笑道:“蒲老爷你要相信奇迹,别的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谢谢蒲老爷的庄子还有彩头。”
这点就让梁川刮目相看,有些人可以为了钱没有底线,蒲庚虽然为人不咋的,可是做生意的信誉还是放在第一位,况且只涉及的钱的事永远都是小事,他最不缺的就是钱,再过几天海船又要带着ru香及香料来清源了,一船就能赚上数十万贯,他有什么好心疼这点小钱的。一甩衣袖只留了一句冷哼便离去了。
梁川不知道的是,这蒲家的人一代可不如一代,到后世虽然钱还是一样花不完,可是他们已经把祖宗的道德底线扔到了九宵。南宋的宗室逃到泉州准备利用泉州的资源立作新都东山再起,可是却被蒲家的后人杀光近室,欲入泉州而不得,最后只能继续南逃,加速了宋朝的灭亡。
“要是咱们兴化也办一场这样的龙舟就热闹了,乡民们也能一起开心开心。”艺娘说道。
梁川道:“这还不简单,艺娘你可知道我今天赚了多少钱?刚刚那老爷就输我六万贯,这钱你说咱们要赚多少年?回凤山就是拿出来五百贯钱也能搞得有模有样了,咱们回去便组织。”
一行人前脚刚要走,后脚就被高纯司方行截住了道:“弟妹你先回去,三郎你可不能走,上次你生我一局这口气我咽不下,今天咱们凯旋归来,哥哥我可要把这场子找回来。”
梁川实在不想再陪这几个人花天酒地了,可是做事还得有始有终,再说了也答应了那些个囚犯赢了就得请他们去风流快活,梁川看了一眼艺娘,便道:“艺娘你先与小钗他们去店里等,收拾收拾,晚上我与司大哥们告个别,明日咱们就启程回凤山。”
艺娘知道这是男人间的事,她要给足梁川面子,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别喝太多。”说罢便坐上了耶律重光的马车先回了承天巷。
耶律重光现在真的是重光了,他自己砸锅卖铁从老婆那里好说歹说凑出三百多贯钱来,加上上次在丰州获得的意外之财全押了进去,就跟着梁川押威远楼获胜,这赔率全都是一赔三十左右的越高赔率,他算了一下,这一次一万贯稳了。这辈子他包括以前给辽国卖命的时候上头都没拨过这么多钱,没钱的时候活得跟个死人一样,现在有钱腰杆就是硬,想吃啥喝啥都不带多想的,手底下的兄弟也是,他们这次也要爽翻天了。要不是车上载着艺娘,他铁定狂甩马鞭跑去赌场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