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瑞想起来了,他仰起头说道:“皇阿玛,额娘,儿臣刚才的确把弓箭放在上书房里了,那时候我们都不在,想来若是有人要调换儿臣的弓箭,便是在那个时候。”
人群中那太监心里头一紧,他没想到这事不但没成,七阿哥还这么快就想到弓箭被动手脚的地方。
顾倩倩逡巡了众人一圈,她很快认出了那太监出来,不过,她没有说出那太监,毕竟如果她指认那太监就是动手脚的人,她可没有任何证据。
但要她吃这个闷亏,那是不可能的。
“万岁爷,既然弓是在上书房被掉的包,那咱们不如去上书房瞧瞧瞧,指不定有人瞧见那人调换弓箭时候的事呢。”顾倩倩说道。
乾隆自然是听顾倩倩的话,阴沉着脸点了下头。
上书房,负责此处的太监得知乾隆和阿哥们来了,慌忙从茶房里出来,打千行礼,“奴才给万岁爷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都起身。”乾隆沉声道:“适才阿哥们不在上书房那会儿,你们可瞧见有人出入过上书房?”
“这个奴才们都盯着,并未瞧见有其他人出入。”几个太监互相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他们虽然有时候会躲在茶房里吃茶偷懒,但要他们疏忽职守,他们是不敢的,这上书房里读书的都是阿哥们,但凡哪个出事,他们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那这就奇怪了,”永璜皱着眉头,露出不解的神色,“若是没有人出入,七弟的弓怎么会被人调换了?”
顾倩倩早已知道那太监出入的方式,乃是从书房的窗户爬进爬出,书房后头是一片竹林,平时根本没有人去,因此,若是有人通过竹林潜进上书房,也不会有什么人发现。
她眼睛一瞥,看着微微合上的窗户,突然语气诧异地问道:“这是什么?”
顾倩倩走到窗棂旁边,手指抹了下窗沿边的灰尘,对乾隆说道:“万岁爷,您瞧?”
“这是泥土。”乾隆看了眼窗沿上一层褐色的土,他像是想到什么,一把推开窗户,果然外面的窗沿也有泥土,“弓果然是在上书房被人动了手脚,而且那个人是从窗户外进来的。”
那太监脸色发白,低着头,不敢做声。
负责上书房的太监却是吓坏了,连忙跪下磕头,“万岁爷,奴才们知错,是奴才们疏忽职守。”
乾隆默不作声,俊美的脸上是冷酷的神色。
顾倩倩心知这些太监今日虽然有错,但也是无妄之灾,毕竟谁能想得到会有人从窗户外爬进上书房里来动手脚呢,这些太监日后还得继续留在上书房伺候,倒不如留个人情,她放软了语气,道:“你们是有错,可大错不在你们。若是有人诚心要害七阿哥,你们就是整日看着,也是无济于事,行了,都起来吧。”
太监们仿佛死里逃生一般,但并不敢起来。
直到乾隆发话,“行了,贵妃娘娘替你们求情,朕便放过你们这回,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回去都去领罚。”
“是,是。”太监们连声答应,纷纷站起身来,弓着腰站住两侧,心里头对顾倩倩充满感激。
顾倩倩收回眼神,突然间,她像是看见了什么,指着竹林微湿的地面,道:“那是什么?”
乾隆一听,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分明什么都没瞧见,他疑惑地看向顾倩倩,顾倩倩不动声色地冲他眨了下眼睛,道:“万岁爷,那里似乎有个脚印。”
“是有个脚印。”乾隆似乎理解了她的用意,配合地点了下头,“你们都留在这里,李玉,跟朕和贵妃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
离着窗户不远的竹林入口处,李玉站在众人的视线前,正正好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他看着干干净净的地面,恭敬地对顾倩倩说道:“贵妃娘娘,这脚印挺深,想来定然是那人掉包时不小心留下的脚印,若是用这脚印来寻人,想来定然不难。”
顾倩倩对李玉的反应如此敏捷很是满意,她轻轻点头,“本宫也是这么想。”
“什么脚印啊?”
“三哥,你瞧见没?”
阿哥们不禁窃窃私语起来,哈哈珠子们虽然不敢说什么,可眼中也都流露出紧张和兴奋的神色。
他们说到底都是孩子,整日忙着读书,如今碰见这起新鲜事,即便知道危险,也觉得刺激。
太监们也是如此,尤其是当他们觉得此事同他们毫无干系时,更是毫无心理负担地看着眼前这出好戏。
唯有一人脸色煞白,嘴唇发抖,他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在竹林里留下脚印,那时候他紧张地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哪里有闲心思去想脚印不脚印!
“拿张纸将脚印拓下来。”乾隆发令道,“让众人一一对比,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
“万岁爷英明。”顾倩倩微微屈膝,她抬起眼眸,细长明媚的桃花眼中不动声色地眨了下,两人交换了个默契十足的眼神。
“喳。”李玉也像模像样,转过身走到窗口命令个小太监取了纸和剪刀过来。
这种粗活自然是他来办,李玉琢磨了一会儿,剪出个脚印出来。
片刻过后。
所有阿哥、哈哈珠子和太监们都被要求一一比对脚印。
顾倩倩本来是想免去阿哥的,除却她本身就知道那掉包的人不是阿哥以外,更有一个原因,就是阿哥们每个身边都一直跟着人,若是一时片刻离开一会儿,也绝对会有人留意,因此原本这事就绝不可能是阿哥们所为。
不过,永璜却坚持一定要让每个人都对比过。
他眼中的愤怒丝毫不比顾倩倩少,是真的把永瑞当亲弟弟了。
见他坚持,乾隆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满意神色,也点头答应,因此阿哥们也跟着对比脚印。
一个个人陆续走进偏殿里。
李玉带着他的徒弟小段子在里头负责对比,说是对比脚印,但实际上,是在看有谁做贼心虚。
那个掉包的人知道留下脚印,心中定然忐忑不安,哪里真敢对比,因此李玉就要观察有没有人神色有些古怪。
李玉这人,能当养心殿大总管这么多年,手上是有几把刷子的,很快,他就盯上了小三子,上书房伺候几个阿哥的太监少说有二三十人,李玉每个都能记得住,还能叫出他们的名字。
这小三子是伺候六阿哥的,平日里低眉顺眼,胆小如鼠,因此还被其他促狭的太监起了个三老鼠的诨名。现在快轮到他对比脚印,那小三子露出袖子口的手指都在颤抖,脸上更是冷汗连连。
李玉估摸着就是他了。
这要不是他干的,他害怕什么啊。
他拿定主意,突然喝道:“小三子!”
这声喝声传到隔壁,几个阿哥都打了个哆嗦,更不用提当面被李玉喝了一声的小三子,他几乎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整个人打了个冷颤,脸色白得跟纸似的。
“你还不老实交代,万岁爷和贵妃娘娘给你留了个机会,你不要自讨没趣。”李玉拍桌道。
那小三子一听,胆子都吓破了,顿时就跪了下来,“李爷爷,奴才,奴才是一时鬼迷心窍。”
隔壁屋子永瑢听见这话,脸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