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曹彬、杨业、玄机和尚、长孙光明对高力士也起了疑心。而韩礼和李旭也已看清了屋中的情形,对高力士也是暗生忧虑。是以众人一边提防屋中那个古怪老头儿暴起伤人,一边纷纷躲开高力士。片刻之间,众人已自向后退出了几步,只留下高力士一人孤单单地站院中。
高力士见众人神情古怪,有几人的目光中更是不怀好意。跟随他同到长平古战场的四名随从已然死得干干净净,此时只剩下他孤身一人。他与厉秋风、司徒桥已然结下怨仇,而突然冒出来的李旭更是阴毒之辈,与李隆基是誓不两立的大仇家。自己是李隆基的亲信,李旭自然要除掉自己。在这些人之中,只有韩礼此前与自己算得上有几分交情。只不过此次自己到谷口村,便是奉了李隆基的命令前来追杀韩礼。此时看到韩礼也已远远躲在一边,自己已然成了众矢之的。饶是高力士在官场混迹多年,算得上久经fēng • bō之辈,此时却也有些惴惴不安。
众人一边盯着高力士,一边却又忍不住向屋中望去。却见那个老头儿仿佛压根没有看到屋外来了这么多人,仍然不紧不慢地将柴草慢慢地放入灶下。
高力士向前走了几步,待他看清了屋子中的情形,脸色登时变得惨白,嘴角抽搐了几下,颤声说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方才这屋子中压根没有人啊!”
司徒桥冷笑了一声,道:“你眼睛瞎了不成?他不是人,难道是鬼?!”
司徒桥边说边转头看了一眼正在灶下烧火的那个老头儿。却见那老头儿慢慢站了起来。众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两步,却见那老头儿伸出右手,将铁锅上的盖子提了起来。只是这老头儿身子佝偻,干瘦之极,似乎一阵风吹来便能将他吹倒在地。只见他手指枯瘦,提着盖子便像是抓起了千斤巨物,身子摇晃不定,似乎随时都能摔倒。只是那盖子被他揭开之后,登时大片水气从锅中升腾了起来。刹那之间,屋子中雾气弥漫,已自将那老头儿的身子吞噬于其中。众人眼前只是一片灰蒙蒙的水雾,再也看不到那老头儿的身影。
众人见此情形,不由得面面相觑。高力士却是面色惨白,嘴角抽搐了几下,颤声说道:“他、他不是人……是鬼、一定是鬼!”
众人听他说得阴森恐怖,心下俱都是一凛。苏岩虽然和长孙光明一起盗过不少古墓,诡异之事也经历过不少。此时听高力士说得可怕,吓得花容失色,不由得向长孙光明靠近了一步。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屋中的水气渐渐散去。却见灶台依旧,只是那老头儿已然踪影不见。
众人大惊失色,心下均想:“难道真如高力士所说,这老头儿是鬼不成?!”
曹彬是百战名将,疆场之上不知经历过多少生死,却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形。他思忖片刻,转头对杨业说道:“刘老将军,你看咱们应如何处置才好?”
杨业正要说话,却听杨延嗣“哼”了一声,口中说道:“我去将这老儿揪出来,问问他在搞什么鬼!”
他话未说完,已然大步抢上前去。杨业和杨延昭想要阻拦,却已然不及。只不过杨延嗣虽然粗鲁少文,却也并不是愚蠢之辈。他抢到门前之时,并没有莽撞闯入,而是右手举起朴刀,向着门内左右扫动了一圈,见屋内并无古怪,这才大步走了进去。
杨延昭担心杨延嗣的安危,急忙对杨业说道:“爹爹,我和七弟同去!”
他说完之后,双手紧握朴刀,三步并做两步,瞬间便冲进屋内去了。厉秋风知道杨家兄弟弓马娴熟,是天下无敌的猛将。只不过这屋子之中情形古怪,两人是强弓硬马的战阵功夫,如此闯了进去,若是有武林高手隐藏于屋中突施杀手,只怕杨家兄弟要大大不妙。是以他身子一闪,便即绕过了挡在身前的玄机和尚等人,随着杨家兄弟一起冲进屋中。
杨业为人持重,原本挂念两个儿子在屋中遇险,正想随后跟上去,却见厉秋风身形如电,已然抢先冲入屋内。自从与厉秋风在酒馆中相遇之后,杨业数次见到厉秋风施展武功,知道此人是一个了不起的武功高手。有他相随,杨家兄弟定然无碍。是以杨业松了一口气,右手提着朴刀,对曹彬说道:“这位厉公子武艺高强,既然他进了屋子,即便有什么古怪,却也伤他不得。咱们不妨先留在屋外静观其变,若是有什么不妥,也好有个接应。”
厉秋风冲入屋门之时,右手已然拔出了警恶刀。此时屋内水气虽然已经消散,只不过从屋外抢进之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刹那之间竟然什么都看不到了。厉秋风心思缜密,冲进屋中之前早已有了算计。只见他右手紧握长刀横在胸前,左手早已从怀中取出了火折子用力一晃。只听“嗤”的一声,一点火光已自从他手中出现。厉秋风内力贯于左手,掌心内力吐处,火折子缓缓向屋顶飞了出去。
借着火折子的微光,厉秋风已然看到杨家兄弟站在自己身前,似乎正在直愣愣地看着什么。厉秋风心下一凛,知道前面一定出了什么事情。只是杨家兄弟身子高大,这屋子又极是狭窄,使得厉秋风无法看到前方出了什么古怪情形。他心下焦急,忍不住开口说道:“两位将军,前面出了什么事情么?”
他话音方落,方才掷出的火折子已然从屋顶落了下来,恰好从杨延昭身前坠落。杨延昭伸手将火折子抓在手中,身子一侧,一边将火折子递还给厉秋风,一边对厉秋风说道:“厉公子,你不妨过来瞧瞧。”
厉秋风快走两步,与杨家兄弟并肩而立。此时他的眼睛已然能够看清屋中的情形,只见紧贴着泥墙处放着一张简陋之极的木床,床脚边倚坐着一个人。只不过定睛望去,这才发现此人已腐烂成一副白骨,瘫坐在地上。而床上铺着破烂不堪的棉被,被面肮脏之极,已然看不清它原本什么颜色。只不过从床头处的被子下面露出一个骷髅头,一双阴森森的黑色眼洞,正自看着厉秋风和杨家兄弟。
饶是厉秋风和杨家兄弟都是豪气干云的英雄好汉,瞧见眼前这副诡异情形,心中也是悚然一惊。
过了片刻,厉秋风长出了一口气,举起火折子四处照了一下。只见这屋子之中破败不堪,除了门口的灶台之外,便只有这张破破烂烂的木床,此外再无任何东西。屋内长宽不过五六步,极为狭窄。杨家兄弟都是身子雄壮之人,两人站在屋子中间,更显得屋内逼仄狭隘,使人隐隐觉得有一层无形的压力,正自从四面八方逼了过来。
厉秋风见屋内并无那老头儿的身影,心下惊疑不定。他先是走到床脚,仔细查看瘫坐在地上的那具骷髅。只见这骷髅身上早已腐烂得半点皮肉也没有,不过却还留着数处皮甲,松松垮垮地搭在骷髅身上。厉秋风用手中的长刀将那几片皮甲挑开,却也并无异样。他摇了摇头,正想说话,却见杨家兄弟已然走到床前,用手中的朴刀将棉被挑开。只见被子下面也是一具骷髅,身上却穿着甲胄。虽然衣衫已然烂尽,甲胄上的铁片却仍然完好无损,散落在骷髅的骨架和床上,看上去分外凄凉。
厉秋风走到床边,举着火折子仔细观看骷髅的情形。便在此时,忽听杨延嗣道:“咦,这是什么?”
他话音未落,左手已然伸出,从骷髅头与泥墙之间的床上拿起了一个黑色细长的物事,放在眼前仔细观瞧。厉秋风心下一凛,忍不住开口说道:“杨七将军,这屋子中的情形极为古怪,还是不要擅动屋中的物事为好……”
杨延嗣不待他说完,便即嘿嘿一笑,口中说道:“这两具骷髅烂成了如此模样,只怕没有一千年也有八百年了,咱们还怕个鸟?”
厉秋风拿他没有办法,知道再说也是徒费口舌,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杨延昭却知道厉秋风一片好意,正想开口劝说杨延嗣,却听杨延嗣说道:“啊,原来这是一柄剑!”
他说完之后,将左手的朴刀倚放在床头,随即扯过被子一角,用力在手中那个细长的物事上用力擦拭了几下。待他将被角随手丢到了床上,三人只觉得眼前一道阴森森的寒光闪过,只见杨延嗣右手赫然握着一柄宝剑。
这柄剑与江湖武人手中的长剑不同,剑身不过二尺有余,远较寻常宝剑要短。只不过剑身较宽,虽不如泰山派独有的宝剑那般宽阔,却也比武当、华山等以剑术驰名江湖的门派所用的宝剑要宽上许多。此剑形式奇古,剑柄又短,并不适于单打独头。只不过在火折子的光照之下,剑身上寒光闪烁,端得是锋利无比。
厉秋风瞧着杨延嗣手中这柄宝剑,心下惊疑不定。他虽然并不擅长用剑,只不过名剑却也见过不少,对于剑道却也知道一些。从剑身上来看,这柄宝剑不似江湖武人所用的以精铁打造的长剑,倒像是以青铜铸造的宝剑。只不过自汉代之后,青铜剑便逐渐消失,被铁剑所代替。为何在这荒村野宅之中,竟然会有如此一柄锋利的青铜剑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