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朱瞻坤这个皇位是怎么来的,他现在就是大周的天子,杨清源作为大周之臣,自然是要见礼的。
所以杨清源选择了带甲上殿。
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
这是先汉之时,兵家大将周亚夫的话,后来被历朝历代延传成了规则。
将帅身披甲胄觐见帝王的时候,不需要行大礼。
“……”
杨清源只是敷衍地抱拳行礼,这……朱瞻坤表示,这和他想象得不一样啊!
可即便如此,朱瞻坤也说不出什么毛病来。
这一切都是合乎礼节的。
“杨侯为国开边,劳苦功高啊!”
朱瞻坤没有因为杨清源的行为感到恼火,虽然杨清源今日没有行跪礼,但他迟早要跪的,不急在一时。
现在他才是胜利者,坐在这个宝座上的人。
胜利者就该有胜利者的大度。
杨清源却没有丝毫和朱瞻坤客套的意思。
“陛下,臣听闻于大人被有司下狱,不知所犯何罪?!”
听着杨清源的问话,朱瞻坤内心一冷,这杨清源果然不是善茬,一来就暗指朕以西厂抓人,不合规矩,看来必须要尽快收拾了他。
杨清源:……
他是真没这个意思,就他是单纯想知道,朱瞻坤对付于延益用的是什么罪名。
朱瞻坤虽然心中已经在想怎么杀杨清源才能解心头之恨,但面上依旧是一副温和的表情。
“曹卿,这个案子,是你协助西厂查的,你可以和杨侯说说吧!”
朱瞻坤对着一旁的曹守正说道。
曹守正看着杨清源,眼神掠过一丝不屑之色,当然一三系,于延益是何等的风光,深得先帝宠信,他因为周明生一案,一再被打压。
可惜啊!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是他的时代了。
前刑部尚书卫东来告老致仕之后,刑部尚书之职就一直空缺。待到朱瞻坤登基之后,曹守正便以从龙之功,登上了秋官尚书之位。
曹守正也是朝中的老官僚了,表面功夫这一套还是做得很足的。
“杨侯,知人知面不知心,本官也没想到,于延益竟然意欲勾结楚王,谋逆犯反,乱我大周社稷,实在是罪大恶极……”
“好了!曹大人的口才,本官当年就领教过了,你无需再次证明!”杨清源完全不在乎曹守正口中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不过,本官身为大理寺卿,执掌大周律例,对于天下重大刑案,有核查之权。不知于延益谋逆一案的卷宗可曾整理完毕,证据是否齐全。大理寺也好完成核对,早日定罪量刑。”
“……”
曹守正看向朱瞻坤,眨巴眨巴眼睛,卷宗?证据?
他哪有这玩意啊!?
他和西厂联手,将于延益查了个底朝天。
于延益除了当年被罚为窑工的时候,一餐多吃了四个烧饼外,再也找不到其他证据确凿的罪名了。
总不能定他个多吃烧饼罪,就判处斩刑吧!?
原本他还想着伪造一封于延益和楚王勾结的书信,但是于延益本身就是天下少有的书法大家。
西厂中虽然有善于模仿笔迹者,但是根本写不出于延益字迹的风骨shén • yùn。
朝中的大臣,有不少都是书法国手,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奥秘。
所以到现在,西厂除了几个伪造的证人之外,根本拿不出任何实证来证明于延益的罪名。
“哈哈哈,杨大人说笑了,这意欲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于延益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留下具体的证据呢?!这是我们审讯楚王府上的几个侍卫时,得到口供。”
“所以说,曹大人没找到什么证据吗?!”
曹守正笑道,“杨大人或许刚刚没有听清楚,逆贼于延益的罪名是意欲谋反,而不是已经实施了谋反。这我们上哪去找实打实的证据啊!”
意欲谋反,就是想要谋反。
想要谋反,那就是还没有做。
还没有做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查有实据呢?!
但是谋反这件事情,你想都不该想,想了就是大罪。
如此,在曹守正和西厂的努力之下,形成了一个逻辑闭合。
虽然听着很离谱,但是这件事情能说通了。
“呵呵……意欲谋反?!”
杨清源一声冷笑道,“意欲二字,何以服天下?!”
“……”
另一边的李宏毅,听到这句话,身子微微一颤。
他博览群书,熟读经史子集,自然知道杨清源这句话的出处。
前宋奸相秦会之以“莫须有”之名冤杀岳武穆之时,前宋大将韩良臣也有此一问。
意欲谋反这个罪名,自然不是曹守正和西厂能够鼓捣出来的,这是他李宏毅的杰作。
李宏毅甚至能够想象,千百年之后,他的名字可能和秦会之并列,遗臭万年。
也不知他所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杨清源要继续发难之际,朱瞻坤开口了,“好了,杨侯鞍马劳顿,风尘仆仆,也是辛苦,不如先行回府休息,有什么事情,可以等明日上朝之时再议。”
对于朱瞻坤的话,杨清源不屑一顾,他也从来没有指望过靠着他的一张嘴,就能替于延益脱罪。
“陛下,臣欲往天牢之中,见于延益一面,还请天子恩准。”
杨清源当然可以凭着轻功潜入天牢,就算雨化田亲自把守,也未必能拦得住他。可杨清源不确定于延益是不是在天牢之中。若是朱瞻坤为了避免他见到于延益,提前将于延益转移,那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