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空荡的青云长道上,傅闻钦只身一人寂寂走着。
自刺杀再发,宫中的守卫一直颇为严密,从宫门走到福宁殿这段距离,傅闻钦身边已经经过了至少十几队的羽林卫。
她行至福宁殿外参见陛下,如今的舒眷芳草木皆兵,一打下朝,就龟缩在防卫最严密的福宁殿不肯出来。
连宣寝,也是叫后君过来,还要经过层层排查,才能近身。
“这次的刺杀,朕再也信不得外人了,傅卿。”舒眷芳神情严肃地批阅着手边的奏折。
忽地,傅闻钦问:“陛下每日要批多少本折子?每本都会仔细看吗?”
舒眷芳一愣,不满于眼前之人没听懂她的暗示,居然还答非所问起来。
但她还是不能翻脸,耐心道:“多的时候,每日能有三百本。”
三百?这个数字有些不可思议。
“宋长雪一个人,就能给朕参上数十本折子。”舒眷芳沉了沉脸,“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御史本就是如此,见事则大。”傅闻钦随口点评一句,平静道,“陛下,宫中再三出现此刻,每回羽林卫都不见其踪影,这回幸得华侍君愿舍身报于陛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说得对。”舒眷芳沉思一阵,道,“朕应该赏他的,改日着人提提他的位份罢。届时择个合适的地方迁宫......”
说着,舒眷芳忽然想起什么,沉声对身侧的李寻道:“云烟阁那边,什么时候做了一面琉璃窗?”
李寻一愣,恭谨回道:“老奴当差以来,宫中并未用琉璃做过窗户,琉璃珍贵,若是各宫受赏了,势必会在账册上记录清楚的。”
“那那东西是哪来的?难不成是赵家自作主张送进来的?”
“云烟阁入主以来从未宣过内务府的工匠,华侍君身边那两个小侍才bā • jiǔ岁,不像是能做这等活的人。”李寻缓缓说着,不禁有些汗颜。
他依稀记得,当初赵韫入主云烟阁时,好像并无琉璃窗,难道是他没有注意?他也忽然恍惚了。
傅闻钦看了一眼,道:“陛下,眼下要紧的,还是速查刺客。”
“朕交给你,如何?”舒眷芳抬眼。
“陛下信得过臣?”
“自然。”舒眷芳露出个假惺惺的笑容来,“你可是朕御赐亲封的冠军侯。”
傅闻钦不再推辞,应声接下这个任务,望了眼天色道:“以防万一,今后傍晚时分,臣会自发过来替陛下守夜,陛下龙体为重,还请陛下安心休息。”
“好,好,好。”舒眷芳连说了三个好字,之前的愁云一扫而空,“有傅卿在,朕已安心许多。”
看来,眼下旁敲侧击让舒眷芳更换宫中驻防人手还是十分困难。方才她暗示得那样明显,舒眷芳却对羽林卫一事绝口不提。
李寻问道:“陛下今夜可要宣寝?”
“宣。”舒眷芳想了想,道,“就宣华侍君罢。”
接到侍寝宣召的时候,赵韫有些恐慌。
他上回骗舒眷芳说他来了月事,可今日才算是真的来了,这究竟要如何解释?
沐浴过后,赵韫带着白梅和罄竹两人前往福宁殿,寒风裹挟,他每一步都走得分外艰难。
“主子。”白梅偷偷望了眼赵韫微白的脸色,缓缓道,“奴方才听说,今日黄昏时,卫将军去了福宁殿。”
“白梅。”赵韫冷声打断他,“以后这个人,不要再提起了。”
白梅忙垂头回答:“是。”
李寻守在福宁殿外,等着接赵韫的进去,赵韫望了眼殿门,飞速往李寻手中放了一锭银子,小心地问:“掌事,陛下今日心情如何?”
“陛下心情不错,卫将军在里面跟陛下说话。”
她竟然还在。
赵韫抿了抿唇,向李寻道谢后,收敛神色越入殿门。
因为近日长时间的居住,福宁殿添了很多鎏金火炉,将偏于阴冷的前殿也烤得暖烘烘的。
赵韫一走进去,就感觉一股热气,燥得他整个后背都发起痒来。
他缓缓步入内殿的书房,在门口看见了那个身穿乌衣的冷面女人。
不过赵韫并未斜视,他噙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盈盈下拜。
傅闻钦也没有看他,垂头专注擦拭着自己的剑。
“到这儿来。”舒眷芳对他招了招手。
不论是见几次这张脸,舒眷芳几乎能瞬间就欢喜起来。赵家送来的这个儿子实在过于好看了。
赵韫起身走到舒眷芳身边,在舒眷芳用手拍过的地方坐下,和颜悦色地问:“陛下身子无恙罢?上回陛下从云烟阁离开,臣侍担心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