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四十岁的全子挑着担,疾步的在山路上行走,后头他家大小子,今年刚二十的麦冬亦步亦趋,背着大大的背篓,拄着卷上了好些皮子的长杆子,走的满脸的汗。
“爹,咱们是去姑父家,还是去河边等着?”
“去河边吧,对面学堂的夫子昨儿好像回来了,估摸着今天你表弟会跟着走一趟,好问问啥时候开学。”
听到说起读书的事儿,麦冬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几分艳羡,可惜,当初对面学堂办起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大了,都说了亲了,再没有丢着活不干,家不养,反而去读书的道理,所以自然是只能放弃了这么一个美事儿。
好在家里那么多亲戚孩子,还是有人能沾到这好处的,像是姑父,方树根家的大小子,当初只有11岁,正是个半大的孩子,和对岸富户肖家的大小子很是亲近,常来常往的,所以第一时间就凭着这关系,入了学堂,虽说因为家底减薄,孩子自己也不是那块料,没能和戏文上说的那样,一下子成了才。可读了这几年,好歹这孩子已经能读能写,能说会算,按照那些老人说的,就是放出去当个账房估计都能成了,这是啥本事?绝对是亲戚道里第一等的,将来或许从此就能摆脱这山里泥腿子的身份,成为一个城里的本事人。
“爹,等着您孙子能过河了,咱们也送去读书吧,看看表弟,自打他读了书,旁的不说,光是年前给各家算账,写对联,那挣的就不少,都顶的上寻常汉子,好几个月的出息呢。”
表弟在怎么好,那也不是自家人,麦冬如今也是当了爹的人了,自然胳膊肘更向着自家儿子,忍不住为自己那臭小子争取点好处。
“我还能不如你清楚?过上几年,等着满了7岁,到时候就送对岸去让先生看看,只要肯收,咱们自然是要供的。”
郑全在一处山脚转弯的地方将肩膀上的担子往别上一靠,一卸,站定了随手拿起框子上的布巾开始擦汗。他们村子离着那大河边距离并不远,可挑着担子自然不好走那些翻身越岭的险路,拐着弯的山夹道几下子圈子一绕,这距离立马就上去了。可即使这样,算起来,渡个河,到对岸走动,那也比去南面,北面的镇子县城容易些。按照时间算的话,怎么也能剩下一多半,连着去往府城什么的,也方便了很多,这一算,可不就对着对岸走动更勤快些嘛。
“今年咱们收入不错,玉米的出息就够咱们一家子吃喝了,剩下的皮子,药草,这才半年,已经攒下了不下六两,等着到了年底,攒上十两是半点问题没有啊!等着桔娘的婚事办完,咱们家接下来可就没啥大事儿了,攒下的钱可不就能给孩子们做束脩了嘛。”
说道这些,郑全的脸上绽开的笑怎么看怎么灿烂,就是那已经有些银丝的头发,也似乎多了几分光亮。连着麦冬听着都神清气爽的,
“等着咱们家也有了识字的,爷爷还不定怎么出去晃呢。”
“老小孩都这样,赶紧的,不歇了,早点到了地方,早点也能安心,今儿可不是你姑父撑筏子,晚了人家可未必会等咱们。”
早年间老肖和方树根接触的那个河边石碓如今早不复原本的模样,有些被锤平了,有些被水泥抬高了,总之已经有了一大块的平地,河边上还多了一个三层厚实的竹筏子,这就是这边的山民通往对岸的交通工具了,即使往老肖那边去很有些逆水行舟的艰难,可到底距离短,即使再怎么慢,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撑,也能顺利的过去。再不济还能直接到了对岸后,靠着人力拉纤过去,方便的不是一点两点,抓紧点一天就能走个来回,这自然被这边隔绝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山民视为最合适容易的交易点了。
“全子,这么又是这么多,你这是攒了多少东西啊。”
“又不是我一个的东西,还有村子里其他人家的货呢,都是不怎么值钱的,这两筐,也没有你这一背篓显眼,看看,这么多木耳,这是你家全部了吧,怎么,这是半点不留了?”
“马上都要出秋木耳了,这些还放着干啥,还不如都卖了,正好买点棉花回去,做两床新被褥。”
这岸边已经集结了五六个人,等着不远处方树根父子过来,还没招魂几句,这竹筏子就开始动了起来,这会儿河里水可不少,比冬日行驶难了点,不抓紧时间可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