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姬被鸣玉浮香扶着回到公主殿。
刚在坐榻上坐下来,浑身便失去了力气一样——雪姬瘫倒在坐榻上。
鸣玉给公主端上一碗松露汤,和浮香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公主身边。鸣玉说:“公主,那个天都王,真是一个厉害的人啊。”
浮香紧跟着说:“大将军麾下二百多人都没法将他奈何,我们国内,从来还没有见识过有这样的人那。”
雪姬喝了松露汤,沉默着,平息自己心中情绪的波澜。对未知事物的感知,心里会出现不安乃至于恐慌。雪姬联想自己第一次看到他时,心里的感觉陡然之间有了很大的不一样。
当日,她还是一个纯真的少女,满心只是看到一个漂亮男子后难以掩饰的欢喜。对爱情的渴望,最完美的莫过于认识一个如此出色的对象。所以,会有后来——她想尽方法找到他,和他相处。
在雪姬的心目中,能和白瀛楚厮守,在寒冷的冬季也好,在短暂的春夏秋也好,早上起来便可以相互看见,然后一起用膳,一起游玩,一起做两个人在一起可以做的事情,这样的生活,便是她纯真的心里关于爱情的全部。
她下意识认为白瀛楚就是适合这样去生活的人。
可是,今天她才发现,她的想法,可能完全错了。
到底错在哪里呢?这又是一个谜团了。只是,当看见两百多名王宫卫士在他面前不堪一击,原本那只是漂亮、温和的形象,一刹那间就全部不见了。
贺琮、冷延等,那些他的下属,雪姬直觉便有些害怕。因为贺琮、冷延都是有本领的人。
现在看来,他似乎比他的手下本领还要更大些呢……
恍惚过了一夜,一早,雪姬从迷迷糊糊中醒来。窗外有金色的阳光透射进来,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觅食的鸟雀“叽叽喳喳”叫着,雪姬神智逐步清明,开始呼唤:“鸣玉、浮香——”
鸣玉、浮香急忙走进来。
火盆还是点起来了,芸香木炭燃烧之后散发出来的清香飘荡在屋子当中,屋子里很是暖和。
采心和诺言伺候公主洗漱,接着,鸣玉将一件素色中衣拿过来。
雪姬一看,这不是她平时会穿着的衣物,便问:“哪里来的?”
鸣玉笑着说:“是天都王昨日带来的呀。王后今晨也择了一件穿,这料子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恁的细腻柔滑,可舒服了呢。”
雪姬有些犹豫,但是,看那中衣确实不错,加上自己的母后都已经穿了,心痒痒,顺水推舟,在鸣玉的服侍下将衣服穿起来。
素锦接触肌肤后,那柔软细滑的感觉果然好极了。简直比小时候感受的母亲的抚摸还要温和。
雪姬正陶醉着,浮香和鸣玉又将那华贵灿烂的外衣给拿过来。一件淡红色全棉窄袖衫外面配一件桃红色梅花织锦镶狐狸毛大袖衣,下面是一条桃红色梅花流仙裙。刚刚穿好,外厢采心禀报:“阮翘来了。”
雪姬面露疑问。
浮香笑道:“公主都已经忘记了吗?是鹰王一起送来的专门伺候公主穿戴的梳头师傅。”
鸣玉说:“鹰王送来的女子用的东西有许多,我们宫里头的宫女没有一个会用。这阮师父的独门手艺,正是不可或缺呢。”
雪姬一听,心里的虚荣顿时得到满足,然后甜蜜起来,说:“传他进来。”
阮翘便在采心的陪同下,来到公主殿内室。
百草精露、千金润肤膏都被传进来,柔云鸭蛋粉、玫瑰胭脂膏子和润唇口脂也都整齐排列在桌子上。阮翘先是教鸣玉、浮香给公主匀面的步骤和技巧,接着,他亲自给雪公主点了朱唇,抹上胭脂,又用眉黛给雪姬画上了淡而修长的罥烟眉。雪姬的脸,肤色犹如雪山之巅最晶莹的白雪,稍加修饰,就完美得再也挑不出一点儿瑕疵。这青烟一样的修眉,更修饰出她那超人一等的丽色。两只大大的眼睛也变得更加生动了。高挺的鼻梁下面,原本就很丰润的嘴巴咬了口脂之后,更像蘸过水的花瓣一样,让人满心就想咬一口才好。
阅人无数的阮师傅上妆完毕,禁不住“啧啧”赞叹:“公主殿下,是老奴这么多年来看到的美丽女人中最为美丽的一个。”
雪姬的头发如同黑色的瀑布一样披散着,阮翘又为她梳起了天都城内贵族少女喜爱的垂髻,发髻上插上蝴蝶穿花钿,披背的头发间系上一条银丝织就的丝带。雪国公主在原本清丽脱俗的基础上更加贵气逼人起来。
阮翘说:“雪公主,您这样的人儿,只在雪国住着,可真是可惜了。雪国虽是你故乡,但毕竟不够繁华,而蓬莱天都,不仅繁华超过雪国百倍,更兼气候宜人,文化又极为昌荣,才更适合您生活呢。”
鸣玉道:“阮师傅,你们那儿,女子都是这样穿戴装扮吗?”
阮翘笑着说:“自然,蓬莱天都,就算是冬天,也会有美丽的花儿开放。天都的女人自然更加热衷于将自己打扮漂亮,我的活能做很好,不就是拜女子爱漂亮所赐吗?”说着,亲手奉上水貂绒衬里银底蓝色织锦披风。
浮香拿过来,抖开,为公主披上。
雪姬抚摸那细致的缎面精美的绣花,片刻,将手放下,对鸣玉、浮香说:“走吧,我还要去给父王母后请安呢。”
国王寝宫,雪姬看到了同样装扮一新的王后。时年三十出头的黛茉莉,原本因为肌肤逐日出现清晰可见的纹理而难以抵挡年华将要老去,现在,在百草精露以及千金润肤膏的滋养下,白皙的皮肤重现光洁细腻。松松绾着的坠马髻上,简单点缀两只玉簪,妆容也不过淡扫蛾眉而已。一件蓝色对襟宫装,下系同色长裙。既多了鲜妍妩媚,也不失雪国人本身的朴素。
莫堃不在。黛茉莉一把拉住女儿的手,先是上下打量,然后对雪姬说:“雪儿,我看天都王人品俊逸修养好本领又很高强,是很值得对付的丈夫人选。”
雪姬闻言,俏脸通红,嗫嚅:“母后,一大早的,怎么说这个?”
黛茉莉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大、果然美貌不可多得的女儿,又是喜欢又是忧愁,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说:“我就是这样想的。倒不是天都王带给咱娘儿俩许多礼物,我因为礼物才加倍欣赏他。昨日你父王设局要害他,他孤身独对两百五十名王宫卫士。自己毫发无损自不必说了,王宫卫士但凡被他打倒的人,都没有受伤。反而是,那晔风国的四王子,手下红衣护卫一出手,便有了伤亡。说是伤了自己人,其实,还不是要对第一次见面的天都王下狠手。天都王和四王子,人品孰优孰劣,一辩可知。”
雪姬听母亲的话隐含蹊跷,思忖之后,问:“母后,父王现在和四王子在一起吗?”
黛茉莉双眸中忧色深重。她显然知道眼下局势严峻,但是,攸关女儿幸福,她又着实忍不住。
她想了又想,还是对雪姬说实话:“雪儿,我看你父亲是要将你嫁给耶默铎。”
莫堃在偏殿宴请耶默铎。
雪山上的牦牛肉以及罕见的雪豹肝脏,此刻都拿出来,莫堃坐在主位,耶默铎和手下十五名红衣护卫一边喝酒一边大快朵颐。
无暇宫酿造的梅花酒,只要不是纯粹的原浆,便能做到清香甘洌,一壶不倒。晔风国的酿酒技术做不到这么好,所以,耶默铎和红衣护卫都喝得很尽兴。酒饱饭足之后,耶默铎对莫堃说:“陛下,雪国和晔风国是友好邻邦,我来这儿,也得和你招呼在先,获得准许才能留下。那叫白瀛楚的,他算是哪门子王?养了只鹰,带了几个人而已,就大模大样驻扎在国境以内,你居然忍得?”
莫堃也喝了不少酒,心头燃了一团火,头发热,说:“怎么会忍得呢?我要将他驱逐出境,不惜一切代价!”